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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折公卿与情近布衣(1 / 2)

?——金庸、古龙侠义精神的比较

当代文坛以武侠小说著称的作家首推金庸,次之古龙。金庸的小说读者众多,致力于侠文化研究的文章常常称引金庸,“金学”隐然成为一门显学。而声名仅次于金庸,作品极为丰富的古龙却仿佛不在研究者视野中心。有关古龙的研究文章很少,且古龙的“才子”之名几乎坐实。本文欲以“侠”的精神内涵为标尺替古龙正名。古龙不简单是文体家、才子。在把握何者为“侠”的层面,古龙而非金庸显然做的更好。

一古代游侠与侠义精神的民间性

“侠”出何处?这是讨论侠时首当其冲的问题,也是带有根本性的问题。一种看法认为侠与儒系出同源。理由是孔子讲中正平和,但也讲狷狂,认为“侠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这种以狂为志向勇于进取的价值取向颇近于侠。儒讲仁义忠孝讲礼重恕,但也不摒弃勇,说:“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因此刘元济指出:“是则孔子所谓之士之成人,为尔时游侠之流,殆无可疑者矣。”但应看到孔子学说的一大主题:礼。礼即长幼尊卑等差有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与侠所奉行的准则大相径庭。正如美籍学者刘若愚在《中国的侠》中指出的,儒尚中庸侠走极端;儒倡恕让侠好复仇;儒重秩序,侠不拘礼义;儒反对武力,侠不避暴力。一言以蔽之儒家从心所欲,绝不逾矩;侠者任心快意每逾绳检,不避礼法。侠无视儒所维护的上下等级,见义之所在拔刀而出杀强暴扶贫弱,奉行天无道我即是道。自汉以降,中国历代尊孔崇文,儒术立国。正统士大夫,也就是正统儒生往往视侠为匪类,对其弹压诛灭不遗余力,简直与侠势成冰炭。因此儒家对侠的出现,侠义精神的形成即使有贡献也属有限。

另有论者认为侠出于墨。鲁迅曾说:“孔子之徒为儒,墨子之徒为侠。”墨家是儒家的主要论敌。墨子反对儒家“天命”说和“爱有等差”说,认为人无贵贱亲疏主张“尚同”“尚贤”“兼爱”“非攻”。为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甘愿摩顶放踵,躬亲实践。墨者急公好义,助守危城,要求以富济贫这与侠的处世原则惊人相似。墨家思想与侠有相通之处,但如因此说侠出于墨则失之简单。墨家关心政治,讲治国之道。墨说与儒说相左,但在一点上是相同的:都是一种政治伦理学。侠却不关心政治,侠的行为完全出于一己的正义感和勇毅,没有政治目的为支撑。墨者有严格的纪律和一定的组织形式,同奉巨子之令,抑一己之欲奉从墨说,自律性强。侠则远为自由,不必理会这些清规戒律,尚气任侠,不重修养,全无墨者风范。可以说侠行动上是墨者的同道,精神上与墨者相契,但在人生观上二者大异其趣。

侠不出于儒,与墨有异,更不可能出于无为的老庄法治的申韩。侠不是意识形态,不是有意于有为于政治的力量。一部分人气质上不受约束,性格疾恶如仇,眼中难容不平,义之所在仗剑为之,这便是侠的由来。换言之侠无时代,不合时宜,有压迫有不平便有侠。有时(如战国汉初)社会风气较宽松政体较松散,侠有可能出现于社会上层,即所谓“卿相之侠”和力折公卿的“大侠”如朱家郭解之流;但大多数的侠还是出没于民间,流落于市井。这是因为封建君主制和儒术立国产生一种筛选机制,使刚直耿介自由不羁术业有专不屑钻营之士很难在官场立足。而侠往往因气质所系不居人下,干犯文网,难耐拘束飞扬高蹈,适于落拓江湖而不能久居庙堂。

自《汉书》以后,官修正史不为游侠立传,侠的形象多见于稗官野史或虚构作品,这更说明侠具有与生俱来的民间气质。文人诗作中提到的“侠”却多为“长安游侠儿”。这些“游侠儿”实在只是一帮无赖恶少,或美其名曰“轻侠”。这些人行侠仗义的少,尚气非为的多,难以寄托人们对侠的期望。而“侠文化”在我国延至数千年,提到“侠”,令人心向往之。上述两种情况看似矛盾,实则暗示了一个事实:士大夫的侠与民间的侠是两回事,民间的侠义精神与实际存在的侠不完全相符。人们于“缓急”之际最渴望得到帮助,当官方不提供帮助,甚或“缓急”肇事者正来自官方时,突然有人拔刀相助,施恩不图报,适时到来,飘然而去,这是多么高尚的品格和超人的生命境界?人们对传说中的侠求之不得,又坚信其有,于是心理代偿求诸文学。红线、虬髯公、昆仑奴、聂隐娘、宋四公等等侠客被赋予了由真实游侠身上萃取出的最美好的情操,可以称这种情操为“民间侠义精神”。

当代武侠小说首推金、古。一般认为二人各自创造了不同的侠义世界,彰扬了侠的情怀。所不同的是金庸重视个群关系的统一,古龙更看重个体生命的价值。换句话说金庸以典丽的笔触创造了一个不同于俗世的,高蹈壮美的“武林”,古龙把对现实的观照投射于文本,用恢诡的形式展示人性的美丑善恶。这样说当然不会错,但研究停留在如此浅显的层面,显然不能高于一般读者。

二金庸:形似大侠,实则权贵

金庸以非凡的才情和过人的创造力凭空构架了一个武林世界,一个大侠纵横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存在者层出不穷的门派。门派之间有亲仇,分贵贱,正邪之间纷争不断兵连祸结。看似混乱,实则在金庸的武林中秩序井然有章可循。侠义道,比如少林、武当、丐帮、全真教,光明磊落,所行合乎道德中乎礼义。即便有一时之失也无损正派本色。邪派当然不是侠义道,即便如明教也多行不义,需由正派出身的张无忌重整纲纪,才归于正途。金庸令武林黑白判然,善恶分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即使写伪君子,像《笑傲江湖》中的君子剑岳不群,也要让其伪暴露无疑。读者明白真相,令狐冲蒙在鼓中。读者知道岳不群必无好下场,期待视野被固定在“好人”怎么战胜“恶人”这一没法再原始的母题。这样写作是四平八稳的。金庸的大侠主人公行走于一个举步皆侠的武林,虽然一定要遇到真恶人、伪君子,如狄云碰到血刀老祖,令狐冲遭遇岳不群;注定经风雪历坎坷,但最终能得到侠义道的认可,在群侠中如鱼得水。可以说金庸的大侠“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最明显的例证是大侠郭靖。一手降龙十八掌刚猛难当;生为黎民死为国家;好男儿一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扬名。有意思的是不为游侠立传的《宋史》却有“义民”守城的记载。《李彦仙传》载:靖康元年金兵犯境,郡县募兵勤王,李彦仙“率士”应募,夺陕州,披伤死守。金人爱其才猛攻城欲活捉之。李不忍百姓遭屠戮,溺河自尽,年三十六。另《孙益传》载:金兵犯扬州,掩至泰兴城下,孙益主动应募,战死。金庸写郭靖守襄阳很可能受到类似“义民”传的启发。

金庸的大侠主人公朋友遍天下。这些朋友虽也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好朋友”,但成色不及主人公。他们在与主人公的接触中产生了敬仰之情和自知之明,便拥大侠主人公为领袖,带领大伙干大事。郭靖带领群英死守孤城;杨过派世外高手杀元兵烧粮草;令狐冲带领一帮旁门左道的好汉攻少林;张无忌力克六大派高手当上明教教主,营救六大派武林归心,举兵反元……读书至此读者会发现这些大侠的地位、处境绝类战国时养士的诸公子。郭靖是最方正的大侠,与大义拒秦窃符救赵的信陵君遥隔千载同气相求;令狐冲则是收罗鸡鸣狗盗的小孟尝;张无忌势力极大部属众多,到最后却无士可用,如生战国,便是楚公子春申君!战国四公子历来被视为卿相之侠,金庸的大侠一一与之暗合似乎不能解释为巧合。金庸无意间透露出他大侠布衣下穿的却是朝服!

如果拿金庸的大侠与汉代力折公卿的大游侠做一对比,更会发现他们之间惊人的相似。其中最耐人寻味的他们的交际圈。《史记·游侠列传》载朱家“所藏活豪士以百数,其余庸人不可胜言”。郭解更是手眼通天。汉武帝徙大户于茂陵,“解家贫不中訾。吏恐不敢不徙。卫将军为言,‘郭解家贫不中徙。’上曰,‘布衣权至使将军为言,此其家不贫。’”江湖游侠竟能使权倾朝野平素稳健的大将军卫青为他在素厌游侠的武帝前说话,人际关系之硬可想而知。郭解则被认为可以左右吴王叛乱的成败!金庸的大侠也是动辄几千号人马首是瞻。郭靖在危城之下能和忽必烈喝酒叙旧,乔峰可令御驾亲征的契丹铁骑止于雁门关下,无功而返。除大智大勇之外,郭、乔二大侠与权贵关系铁也是个重要原因。虽自称布衣,金庸的大侠却与权门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或大侠本人就是权贵卿相。乔峰初为丐帮帮主,使“穷兄弟”的头领,后来却发现自己姓萧,乃是契丹后族;无意间与完颜阿骨打论上了交情,与辽国皇上耶律阿保机拜了把兄弟。他还有两个把弟一个是大理世子后来当上大理国君,另一个福源深厚不小心做了西夏驸马。他的未婚妻和对他心仪非常的准小姨子是大理镇南王的私生女!郭靖,忠良之后烈士遗孤,国仇家恨苦大仇深,其换帖兄弟杨康认完颜鸿烈为父,他本人则是成吉思汗帐下爱将,战功煊赫封为金刀驸马。在武林中的关系更无人可及:天下第一高手周伯通是其把兄,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三任帮主洪七公、黄蓉、耶律齐分别是他的师父、妻子、女婿。东邪黄药师是他岳丈。张无忌,张三丰的再传弟子,大元汝阳王爱女绍敏郡主的男朋友,谢逊的义子,白眉鹰王的外孙,明太祖朱元璋的教主,与常遇春、徐达有过命的交情……

上述种种足以证明金庸笔下的大侠就是汉初大侠们的继承者,将赞誉残唐五代吴越王钱镠的“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用于他们身上毫不过分。但如前文所述,“侠”作为大众性文化符号,已被民间改造为一种“精神指向”,如有的学者指出的成为某种“原型意向”。称其为大侠,并不一定具备了民间观念中侠应有的精神面貌。史籍中每每见到某公“少任侠,以勇力闻……”一类记载,但这些人究竟做过什么呢?朱家好些,郭解少时爱杀人,及壮折节为俭,开始当大侠,究其始终,好像只是“杀人”,包括别人替他杀。其余侠之末流更为不堪。灌夫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只因替哥们窦婴出头被杀便被目为大侠。《后汉书》《三国志》竟把董卓、曹操也冠之以侠,仅仅因为他们“任”,侠在何处就不得而知。我们知道只“任”无“侠”的人现在被称为“黑社会”,也就是流氓。他们不具备侠的精神品格。可以说自朱家以降,史家以为“任侠”的人大部分不合“侠”这一在民间有其特定意义的称谓。

金庸在塑造他的大侠时不经意间偷换了概念:把对官修史书上“任侠”者外在行止的模仿当作了“侠”的本身。这样情节上热闹了,侠却走了原味,失去了最重要的特征:民间性。试看郭靖,几乎没提到他做过一件除暴安良的事。他的一生是这样度过的:习武-报仇-带兵打仗-战死。这是一个抗金名将的人生轨迹,而不像一个行侠天下的大侠。倒是作为陪衬出现的江南七怪等小人物,一诺千金,远赴穷秋大漠,抚养非亲非故的义士遗孤;以一条兄弟的性命为代价除去害人无数的陈玄风;毫不利己身赴险地桃花岛,被欧阳峰、杨康几乎杀光,只为化解黄药师与全真教的梁子。这等急公好义、疾恶如仇、止戈为武的义举侠行不见于“侠之大者”郭靖,却用在“侠之小者”身上,只能说金庸理解的“侠”与民间观念中的“侠”有很大差距。金庸的侠虽为布衣却力折公卿,贵族意识浓郁,却严重缺乏民间情怀。其为侠也,超出了侠的能力,真正除一暴安一良的小事他们好像又没功夫做,反而成了业余爱好。杨过等待小龙女的16年里多行侠举,用虚笔些,给人“玩票”的感觉。金庸的侠被人分过类,有儒侠、道侠、佛侠等等,唯独没有侠义精神最接近的“墨侠”。托身白刃,血溅五步,怒见不平与子同袍的“匹夫之侠”,民间的侠不入金庸之眼。他写爱情多于些义,写政治多于写侠。小说中的“侠”是命运的宠儿,纠缠于“情”的小儿女,不是急人之难的侠。

三古龙,民间侠义精神的传承着

古龙是金庸的反面。

古龙的主人公独来独往,无门无派,靠叙事开始前习得的武功行走江湖。古龙的侠远不如金庸的大侠贤良方正。金庸赠之以“狂”的杨过与小龙女在古墓中相处多年始终待之以礼,保持伯拉图式的爱情。古龙的萧十一郎却不能拒绝与被人下了春药的风四娘尽一夜之欢。古龙的侠不思考什么是“侠之大者”,萧十一郎很明确的表示他不是大侠,李寻欢多次表示见了“大侠”想呕吐。这样的主人公显然不会有多少朋友也就不可能成为信陵君、剧孟、郭解,从而也就不可能拥有郭靖那么大的势力去解民倒悬。他们面对的不是善恶相对分明,人人自重身份,说话算话的武林而,是一个凄风苦雨处处杀机无信义可言的“江湖”。

在《风云第一刀》的开场处,李寻欢是这样进入视野的: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熔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滚的车轮辗碎了地上的冰雪,却辗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李寻欢带着“寒入骨髓的寂寞”走进无情的江湖。

在古龙的江湖中,人多势大的恰恰不是郭靖那样的大侠,而是上官金虹一类的阴谋家,利欲熏心之徒。他们占据了郭解和四公子的位置。《风云第一刀》里江湖第一大帮“金钱帮”帮帮主上官金虹是这类人的代表。他用人就像伍子胥用专诸,燕丹用荆轲,诱之以利,待之以厚,持之以柄,操纵人的生死,泯灭人的感情,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言出必践。《风云第一刀》中有一段上官金虹与龙啸云结拜请客的描写:

上官金虹根本没有动过筷子,别人也觉得手里的这双筷子仿佛有几百斤重,哪里吃得下去。

只听上官金虹道:“酒菜已叫来,不吃就是浪费,我最恨浪费,各位请。”

七八双筷子立刻同时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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