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俱静,唯有昏黄的烛光犹自跳动不息,除了那位依旧悠然自得自斟自饮的老人,剩下的人,俱都沉思起来。
“人之一生,所为者何?”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然而茫茫浮世,芸芸众生,能够清晰看透自己内心所愿的,又有几人。
这世间浮华纷纭,林林总总,而这世上之人,庸庸碌碌,懵懵懂懂,为活着而活着,更能有谁,能够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答案。
想来很多人的一生,从来没有去深究过这个看似毫无意义的问题。
萧天玄望着眼前跳跃的烛火,轻微的跳跃着,忽长忽短,他的心思,也随着这摇曳的烛光起伏不定。
从一觉醒来,万事皆空,忽然在东海烟波之上,仰视惊鸿之姿,忽生向道之心,随后毅然决然的孤身走出那一座远居世外的小小渔村,一路披星戴月,苦心寻觅,从未言悔,终是苍天不负苦心人,抑或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茫然无措的寻仙少年,竟是果然在渺渺尘世之中寻到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一路寻访,终于拜入玉霄宫山门。
其后潜心修行,每日坐看风云变幻,日升月落,更有佳人相伴,却也逍遥,只是心中,对于玉霄宫门中日日提及的正邪两立之论,却总有几分不以为然。
后来为了师门嘱托下得山去,却又是一番惊心动魄的历程,几次险死还生,更是见到了世人众口相传,无恶不作的妖。
只是那样的妖,却是世所罕见的深情,世上多有无情之人,却更有多情之妖,对于那一番日日耳濡目染的玉霄宫门规教义,他终于开始深深的怀疑。
其后的玉霄宫昔日英杰玄虚,魔门中叱咤风云的天帝萧云风,他从他们各自口中,看到了一个全然不一样的世界。
他忽然明白了,每个人口中的世界,和自己眼中所看到的,尽不相同,有人或许看着寻仙之路,超越凡俗,何其妙哉,却也有人眼中的寻仙之路,步步险恶,一旦踏出便覆水难收。
于是他带着慕容晴雪走出玉霄宫,在这茫茫红尘之中隐姓埋名,不问仙路,或许依然自得,只是他猛然惊觉的是,一直以来,那一份内心深处不安分的躁动却始终不曾停歇。
或许他向往安然俗世,逍遥江湖,却也向往凌云绝顶,傲视天下。
究竟什么,才是他的心中真正想要的,直到此刻,细细反思,他才骤然惊觉,原来先前自己一心以为已经寻到答案,却发现自己依旧茫然无措,犹豫不决。
他越想越觉得心中烦躁,正在这时,忽然耳边听到一声呛然碎裂之声,正如惊雷并作一般,在他耳边齐齐炸响,让苦苦思索几乎走火入魔的他猛然惊醒。
抬头望去,却见老人若无其事的淡淡一笑,只是原本执在手中的杯盏,已经落在地上摔成粉碎,身旁,慕容晴雪和云水心正带着几分担忧的看着自己,萧天玄悚然一惊,不禁暗呼侥幸。
自己常常告诉别人不必苦苦执迷,然而事到临头之际,自己却也不能幸免,苦心追究,反倒几乎入了魔道。
萧天玄望着二女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望着老人拱手一礼说道:“前辈,这一问,我现在依然无法回答。”
老者却是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不能回答,便不必强求答案,终有一日,你会了然。”
“是。”
言罢,老者却是再也不看三人一眼,伸手抱起桌上的酒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边含糊不清的咕哝着,一边摇摇晃晃的朝着楼上走去。
云水心望着老人消失在身影,忽然开口说道:“好奇怪的老头,看似癫狂,言语之间,口气大得吓人,只是那样的胡言乱语,细细想来却真有几分道理。”
慕容晴雪闻言浅浅一笑说道:“也许是隐世高人,也许是疯癫狂徒,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人愿意听。”
说罢,却是似嗔似恼的看了萧天玄一眼。
萧天玄却是大笑一声说道:“天机玄语又如何,痴言妄语又如何,我细细想来,总觉得他所言有理,这便够了。”
说到这里,萧天玄忽然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我忽然觉得,这世间大道,并非一途,而所得之道,也并非一种,并非窥破生死,长生久视,方才为得道。”
云水心嫣然一笑说道:“天道玄玄,玄玄天道,在我看来,却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说罢却是伸手拉起慕容晴雪,笑道:“夜深了,我和慕容妹妹就不陪你在这胡思乱想了,却劳烦天玄你今夜独守空房了。”
萧天玄伸手轻轻的在云水心额头上点了一下说道:“也好,夜色已深,不如早点歇息。”
却不防忽然一阵香风扑面,猝不及防之下,脸颊上已被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点,萧天玄愕然望去,却看见云水心已经蹦蹦跳跳的拉着慕容晴雪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之上。
萧天玄愣了片刻,忽然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声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