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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府军(1 / 2)

文当县与符敦城之间只隔着押龙河。押龙河虽是大江支流却比大江还要宽我到现在也才知道为什么会以“押龙”命名这条大河。路是沿河盘山而行一路上都能看见这条大河。

在路上走着看着河中浊浪滔滔不时有鼍龙在浪涛中出没我仍是心有余悸。

吴万龄对中西四省的地形还算略有所知但他也只知道去府敦的路。我们从高鹫城出向西北而行已穿过了成昧、秉德两省。那两省因为本来就没有名城战乱过后更是渺无人烟。我们也曾路过两三个小城里面却是白骨累累一个活人也没有。我记得有一个城是我们来时路过的那时我还曾和祈烈他们一起去屠城。那个只有两三万人的小城我们只用了半日便已屠尽。那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安现在重来心头却不禁一阵痛楚。

天水省以前是十九行省中人口最多的一个据说极盛时每隔百里就有一个小村镇。符敦城在十二名城中虽然也只是名列中游但天水省的小城却是诸行省中最多的。可是拥有一千万人口的天水省如今只剩了三十余万人口天水省要恢复元气那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总还是渐渐看到人迹。在成昧、秉德两省的大道上路也差不多全被草木湮没可是从我们到文当县后也逐渐见到了些马蹄印和足迹路也好走多了。

我走在最前面和吴万龄拖着拖床。现在薛文亦虽然还不能自己走动但已能坐了起来。

我想到了符敦城即使西府军不帮忙我们大概也能顺利回去。只是希望吴万龄担心的事不要变成事实。

文当县紧贴着符敦城我们昨夜歇息的地方离城大约还有三十几里。下了一场暴雨今天居然是个难得的好天。在路上走着看着路边泥土里钻出的草芽心头也少有的欣喜。

这时吴万龄小声道:“统领昨天你碰到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西府军的人?”

我扭过头看看他道:“你还担心这个?”

“我想万一那是西府军的人我们最好当作不知道张先生的那把剑最好别拿出来给人看省得多事。”

的确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西府军的人那可真要节外生枝。我沉吟道:“说得也是。不过我见他那副样子长得好丑不太象西府军的人。”

吴万龄小声笑了笑道:“统领你可真会说笑话长得丑又不是不能参军。比方说……”

他看了看张龙友张龙友正抱着个火种坛子走在身后身上挂着那把拣来的长剑也不知我们正在谈论他的美丑问题。剑鞘做得虽然很简单但并不粗糙只是挂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不象。张龙友当然不丑他的长相甚至可以说得上俊朗只是看上去实在不象个当兵的真不知当初怎么让他混进武侯的南征大军去的。我不由得笑了道:“可是那个人实在很丑简直可笑。”

吴万龄忍住笑道:“到底怎么个丑法?”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一怔道:“那个人的样子我只看到了一眼不过好象……好象我以前见过。”

“你认识?”

尽管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可是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喃喃道:“是啊我好象认识他。可是可是……”

我想不起我哪里见到过那个人而那个人分明也并不认识我。也许是我在南征途中偶尔见过一面吧只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正想着忽然张龙友叫道:“快看!那里有烟!”

远远的一缕细烟袅袅升起。雨后空气也象洗净了能看得很远那一缕烟大约也在十几里外了。

那是炊烟啊。我一阵狂喜也不再和吴万龄说别的了叫道:“吴将军那儿便是符敦城么?”

“很可能便是。”

吴万龄手搭凉篷看了看又道:“统领我们歇一歇商议一下吧。”

“好吧”我想了想道“最好是我先去探探路。”

吴万龄还要说什么我道:“吴将军你也不必多说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如果不回来你们就马上走不要等我。”

吴万龄沉吟了一下道:“统领你当心点。”

我苦笑了笑道:“希望西府军没你想的那么坏。你们等我消息吧。”

辞别了他们我一个人向前走去。

这条路人迹渐多路上还可以看到车辙印。那些车辙印很深昨天下了那么大一场雨仍没有冲掉。看着这些直直的车辙印也感到的确回到了人群中。

越往前走人迹也就越多。我走得有些累在路边拣了块石头坐下来。

符敦城就在前面。越走近城池我反而更加惊慌。

刚坐了一会忽然听得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这阵声音很急远远听到似是有数十匹马奔来一般。我站起身向前方望去。

这道山道曲曲弯弯盘在山中到处都是转弯还看不到半个人影。不过听声音已经很近了。听着这马蹄声我也不知自己该是高兴还是担心。

来的八成是西府军的人。

我等了没多久忽然前面百步外出现了十几个人影。百步外正是个拐角他们跑得很急一转过那拐角便出现在我眼前。

他们也一定看见了我疾驰的马也一下勒住跑在前头的一个勒得太急马都人立起来。

我伸出双手挥了挥示意我没有敌意一边向前走去。

不管怎么说我心头还是有些欣喜。

哪知我刚走了几步那些骑士忽然从马上摘下长枪在路面上排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被吴万龄说中了么?

我心一沉但脸上还挂着笑意叫道:“诸位将军我是……”

我话未说完有一个骑士拍马上前叫道:“站住!不许再向前走!”

我一下站定。看过去有两个骑士甚至已将弓拿下来搭上了箭看样子我再上前他们便要放箭了。

我叫道:“别误会我是帝**龙鳞军统领楚休红请问你们是西府军的将军么?”

那个上前来的骑士打马上来道:“你说你是什么人?”

他仍用长枪指着我。我有点不快但脸上仍然带着笑容道:“我是龙鳞军统领楚休红。”

“龙鳞军?”他看了看我忽然喝道:“胡说!龙鳞军是沈西平将军亲自统领哪里会冒出你这个统领来!”

看他那样子似乎马上会一枪向我扎过来。我叫道:“沈大人已经阵亡我是君侯亲自提拔的。”

他看了看我哼了一声道:“你是逃兵?”

我道:“南征军已全军覆没我是逃出来的。”

我说得很平静情知他们也未必会信。吴万龄担心的另一个原因也是这个吧。西府军不见得会相信我们但我的话一出口他们都是一震。有一个失声道:“难道是真的?”

我吃了一惊道:“你们知道了?”

那个领头的骑士道:“去见过周陶两位都督再说吧。小朱你和他合乘一匹先回去我们再巡视一下。”

西府军的正都督叫周诺副都督叫陶守拙我也知道的。那个小朱的马是最大的过来让我坐到他身后。我坐上马道:“请问将军贵姓?”

这人道:“我是西府第三军队官杜禀楚将军。”

他说出最后这三个字时我只觉心底一下松了下来。他这么叫我那已是相信我了。我道:“杜将军我还有几个同伴在后面其中还有伤员请杜将军把他们也带来。”

杜禀笑了笑淡淡道:“好吧。”

我本来已经很放下心来了但一见他的笑容我不禁一阵毛。他这笑意也并不是如何阴险可是我看着总觉得好象内含深意。我有点后悔把吴万龄他们的行迹都告诉了他可话已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朱和另两个骑士跟我一块儿回城。那两个多半是监视我的我倒也不以为忤。那个小朱倒是个很多嘴的人一等杜禀他们走远他便道:“楚将军南征军真的已全军覆没了?”

我颓然道:“是。”

“真的是那种象蛇一样的人么?”

我一惊:“你们怎么知道的?这消息这么快?”

小朱哈哈地笑了笑道:“有人已经把你们的消息传来了你们也算快前脚后脚的就到。”

“有人传来消息了?”我吃了一惊“是南征军的残部么?”

他摇了摇头道:“不知。只知道是个头戴大斗笠的人。那人剑术当真了得我们周都督本以为他是李湍残部是来乱我们军心的又见他不肯拿下斗笠连长什么样都不给人看藏头露尾的样子便下令拿下他。哪知这人剑术极强一把细剑抵挡住了十余人进攻也不伤一人只告诉我们说要当心怪兽来袭说是象蛇一般的人说完便飘然而去。你们真的已全军覆没了?”

我一阵哑然。小朱说的那个人分别就是与我相斗死在鼍龙口里的那个人。没想到他居然是给西府军报信的那么应该是我们这一方了?

我点了点头道:“是。”

“那种怪兽真的那么厉害么?”

也许是我多心可是从小朱的脸上我看不出有多少同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的心一沉道:“是那种怪兽很厉害。”

他撇了撇嘴。也许在他心目中一定也有武侯统兵失误以至兵溃的想法。可能他正在想道“若是西府军为主力那种溃败就不可能”之类的想法吧。我也没有多说只是道:“现在西府军有多少兵力?”

一说起这小朱登时红光满面道:“自逆贼李湍败亡后我军已恢复旧制现在仍有五万大军。可惜你们南征时我们没能同行不然武侯也不会有不测了。”

如果西府军共行说不定我们败得更惨吧。多了几万人指挥不灵粮草消耗却要更多实在并没有太多必要。事实上我们在军事上并不曾败蛇人尽管攻击力强得惊人如果我们能保障后勤辎重的话未必不能坚守下去。只是说这些好象也只是败军之将的嘴硬我只是淡淡地说:“也许吧。”

马匹前行在山中曲曲弯弯地走了半日。虽然符敦城就在眼前隔着一条大河似乎伸手可及可是走来却仍要半日。我道:“还有多少路啊?”

小朱笑道:“看山跑死马楚将军走得倦了吧?快到了。”

的确又转了几个弯前面出现了一座行营。营门口有卫兵守着远远的有人叫道:“小朱你们先回来了?老杜去哪里了?”

小朱回头道:“到渡口了下马吧。”

我跳下马他也下了马叫道:“阿昌我们带回了南征败军的楚休红将军回来了。”

行营里一阵喧哗大概他们也都吃了一惊。我们走进行营时门口已有一些人聚着了我刚进门便被他们围在当中。有人大声道:“你是从南征军中逃回来的么?南征军真的败了?”

我道:“是。”

“说来听听。”

自承失败也许不好受但那也是事实。可是要我这么说如何败的实在没心情。小朱大概也觉察了我的样子道:“让楚将军歇息一下吧。阿昌馒头还有么?”

那个叫阿昌的士兵道:“有有刚出锅呢我去拿。”

小朱对我道:“楚将军你先在这里歇一下吧等杜将军回来再渡河向两位都督禀报。”

行营很是简陋但是风餐露宿惯了坐在床铺上也实在是一种享受。我刚坐了一会那个阿昌端了一盆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过来道:“楚将军请用。”

我们现在吃得虽然不算太差不过那些淡而无味的肉也吃得有点腻了我抓过一个馒头道:“多谢。”三口并作两口便吞了下去。

热气腾腾的馒头吃下去实在有如无尚的美味。我一连吃了三个才算停手。看看他们都有点目瞪口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失礼了。”

小朱长吁一口气道:“你真能吃。”

我不禁苦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品评我我道:“已经有大半年没好好吃过一顿了。”

小朱道:“楚将军你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全军覆没的?”

这时有不少行营里的士兵也挤过来听。我刚想说阿昌递过了一杯水道:“楚将军喝口水慢慢说。”

杯中满盛着碧绿的茶水。天水省雨水多茶树长得很好在帝国腹地以产茶出名。这杯碧绿茶水喝下去口齿生香。我喝了一口后道:“那时我们攻破高鹫城后的事了……”

我向他们简要地说了一遍当然最后决议吃人的事没有说只是说绝粮后还坚守了许多日子听得他们长吁短叹的。虽然我的口才不甚佳但是说起管弘的力战苍月公最后的计谋也是很让他们感叹。正说到最后我们坐着薛文亦的飞行机逃出城时却听得外面有人喝道:“人都到哪里去了?快出来!”

正是杜禀的声音。他们都跑了出去我也走出行帐却见杜禀和那几个巡视的人都回来了好几个人合乘一马吴万龄他们也回来了。没想到山马貌不惊人长力却一强如此。

杜禀一见我点了点头道:“楚将军你的同伴都带回来了我们马上向周陶两位都督禀报去。”

他跳下马带着我们向河边走去。这个行营驻在一座断圮的桥头原先这座石桥横跨押龙河由于李湍反叛桥已经被破坏了设这个行营是为了摆渡吧。

我们坐上了一座大船杜禀道:“小朱你要严加盘查若有异动马上报告。”

现在蛇人的动向不知如何可能得胜后的蛇人正调兵遣将不知什么时候会攻来杜禀的话中也有种忧虑。

船开动了我看着河中的流水突然一阵怆然。

河水汤汤水面还带着些落叶枯枝。远远望去符敦城下的壅泥也是暗红色的。上一次来时那些暗红还是鲜红色的过了几个月红色成了暗紫也许不用多久就会成为黑泥了。

那是在府敦城下攻守士兵流出的血啊。帝国经此浩劫有多少城池的泥土也变成了红色?我看着在正午阳光下的符敦城心中涌动的却是一股莫名的悲苦。

我们进入的是府敦城的南门。

押龙河是从西南向东北向流入大河两条大河间行成一个夹角符敦城就建筑在这个角上因此南北两门都是水门东门外则是一片滩涂。听说许多年前东门外那个两河边的夹角之城是一片沃野粮草年年丰收因为每到夏季河水上涨将这一片滩涂淹没后留下来的土地极是肥沃种稻一年两熟单是这一片田地出产的粮食就足以让符敦城自给有余。但是不知哪一年押龙河中的鼍龙滋生渐多在大河和押龙河的夹角处筑下巢穴地域年年扩大以至于田亩年年缩小现在东门外只有两百多亩了。好在符敦城外沃土甚多对城中也没什么大影响。西府军与李湍相抗时李湍虽然尽是些乌合之众但粮草充足西府军也一直没办法将他彻底击败。武侯南征时也调出许多粮草但西府军得胜后仍然毫无缺粮之虞可见天水省产粮之盛了。

船刚驶入南门外的渡口一队士兵已守在渡口上一个领头的道:“杜将军有何紧急之事要禀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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