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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妆扮(1 / 2)

?第四天,三月三十,天灵祭当日,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今早的新阳镇苏醒得很快,当第一抹日光照亮天穹之际,街上便已有人影涌动。待得天空的湛蓝逐渐变得清晰和深邃之时,镇中的广场更已是人头涌涌。

广场以东,那坐落于榕江岸边、已修缮了好一阵日子的船渡码头,也终于在今日及时地拆去了所有的工棚和木架,以全新的面貌挺立于潺潺而过的碧水之畔,迎接着团团簇簇涌来的渡船,以及那从舟舶上匆匆迈向平地、欲往小镇最南边的天灵宫烧香许愿的诸多香客。

由于素闻这新阳镇的天灵宫颇为灵验,故其香火相当鼎盛。即便是平常日子,渔船货舶的渔工船家在出海及归来之时都会前往烧香祈愿,再加上那心有千千愿的其他各色人等,平素那庙前的香火便已烧得昏天黑地,更何况是天灵祭这个特殊日子?

因而,为杜绝其他地方因抢头香而大打出手的恶劣迹象,更为了彰扬镇子的整体利益尤胜一己私利的崇高价值观,故在这天灵祭当日,要先挑选一个无可挑剔的吉时,再由镇上有名望的名士豪绅组成威望崇高的代表团,在吹锣打鼓烘托出的庄严而严肃的气氛之下,来至那榕江的东南入海口、南海之滨的天灵宫之前,设下祭台、列队而立,待得时机成熟之时,方才不苟言笑地虔心祈祷、烧香许愿,祈求神灵继续保佑新阳镇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长荣永盛、船舶往来平安无恙,镇民安居乐业,云云。

但是,尽管这神灵保佑下的新阳镇颇为富庶,其祭祀的物品也不可逾越皇家的规格,更何况四月初一的夏至日,在花都以南的广州港还有朝廷特使祭拜南海之神的盛大活动,故此小镇的天灵祭规格便不得不稍低一些。即便如此,那长长的祭台之上也摆着相当可观的祭品:猪一口、羊一只、乌鱼一尾、猪肉一肘、杂锦点心五盘、祭帛一段、金银锭一百挂、金银山两座、大香烛二对、马牙香一包……等等。

这漫长而枯燥的官样祭祀结束之后,方才让等得直跺脚的香客们入天灵宫去烧香祝愿。顿时,便又是哗啦啦的洪水决堤般涌入庙内抢香的人群,只不过这时抢的不是头柱香罢了。而这些香客所祈求祝愿的,既有祈祷出海平安的、也有想发财的、或是求好运的、甚至更多的是乞子求孙的——就因为那天灵宫主要供拜的圣灵是个女神,只是许多香客却似乎忘记了那传说中的圣灵乃是终身未嫁的。

于是,这些年来,为满足诸多香客日益增长的宗教文化需求,那天灵宫便被不断地增添各种神像和附殿,譬如子孙娘娘像、财神殿、龙王殿……而这各路神仙渐聚渐多的天灵宫规模,便也跟着逐年扩张。

就在今日,那庙前偌大的广场上,也云集了嗅觉灵敏的各路商贩,趁着此人群涌涌的大好时机,竞相设摊摆档,招徕来客;同时又随处可见飞丸跳剑、吞刀吐火等杂技百戏;也有装神弄鬼、占卜算命的江湖先生,煞有其事地掐指瞎编着光顾者的前生后世;更也有四肢齐全却懒得有一技之长的壮年乞丐,趁着这难得的光景向以慈悲为怀的香客索要外快。一时间,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这一天中午,从事海运经商的梁老板,好不容易才在那人头拥挤、香火弥漫的天灵宫内烧下自己的一炷香,虔诚地祈愿自己生意兴隆、商贸通畅后,便迫不及待地赶紧离开那空气浑浊不堪的空间,迅速逃离周边那尽是念咒般的碎碎念和许愿声。

他这几天的生意也颇为繁忙,正寻思着到了明天,那些外国商船估摸也应到广州港了,那么自己的商船今天也该启程才行。接下来还要在浴佛节之前赶回粤东的月浦港,随后又要北上去福州港……

总之日程排期颇为紧张,不可马虎。梁老板的脚步不知不觉快了许多,很快便到了镇外的货运码头。今日所有的渡船全部转移到镇中的码头去了,少了那些蚂蚁一般的小舟小船来抢泊位,对于急需卸装货物的船舶来说实在是好事一件。

当他的步子刚迈入码头时,一个伙计也凑上前来,指着码头边上的小木屋墙上说道:“梁老板,那标注备忘的纸张给人划破了。”

“哦。”梁老板漫不经心地顺着伙计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少顷便道出指示:“撕掉旧的,换张新的。”说罢,他便又匆匆地朝着停泊在码头的商船走去。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琐事,又怎会容许这小破事来挤占那正思虑着赚钱大计的大脑空间?话说这小伙计也真没用,就这么点屁事,还要来烦扰他……

那伙计看着梁老板匆匆离去的背影,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动手揭下那墙上被划掉一块的纸张,簌簌几下子便撕成碎片抛入江中。他识字有限,更不晓得那墙上的“此”字是何意思,以为或许就是那个搞乱者用利器瞎划出的刀痕而已,便另找了一张白纸盖住这难看的伤疤。

看着这恢复如初的景象,这伙计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又去找商队负责记录的人来写下那新一轮的备忘事项。

伴随着码头边上咚咚咚的脚步声,那洒落于水面上的点点碎片,却在无声无息地渐渐溶于那丝绢一般的江水之中,仿佛正浸入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在凌晨先行一步的那些碎屑。

……

同一刻,镇上的某条深巷里,却传出一阵与节庆不相符的哀鸣。

片刻之前,就在林馨音前几天投宿过的院子里,众闲汉一个个精神焕发、仪表光鲜、脸披自以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举手投足以自认最为典雅的姿势,陆陆续续推开房门步至院子,就像在风好日晴的时候被允许出来放风的一众囚徒。

他们故作优雅地互相堆笑道早,脸上的肌肉却抖动得如弹棉花般欢快,心里一边暗自讥笑和鄙视对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边却沾沾自喜地幻想自己就是今日天灵祭的男主角。只是待得他们各自将昨晚在此处投宿的癞蛤蟆逐只鄙视了个遍,再抬头仰望已经日头高挂的天空,转而四下环顾、面面相觑,脸上僵硬的笑容却逐渐如冰化水:那唯一的女主角那里去了?

本还意淫着在今天上演风花雪月、花前月下好戏的闲汉们当下全慌了神,自发地四处搜索起来,直如在院子里嗡嗡乱闯的群蜂,奋力搜寻那仅在昨晚只窥一眼便没了踪迹的花影。徒劳的搜索无果后,甚至还有不知所措的傻瓜连那墙下花盆架边的大石头也翻起来看个仔细。最后,郁闷满怀的众人还病急乱投医地质问起房东关于佳人的行踪。

面对嘈杂而急迫的质问声,房东也很无奈:“我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去了那里?”接着,这老板娘又看了看手里拿着的、今早在房门之前捡到的钱币,粗略一数,恰好为这几天的房租;再看一眼那院子里也跟着失踪了的两匹马,便也大概明白了:“钱也付了,马也没了,肯定是走人了。”

“走了?!啊!……”众闲汉如被雷劈一般哀嚎起来:“你怎么可以让她走了啊!我们付高价住在这里的啊!!!”

而且这院子可是发生过火灾和凶杀案的凶宅啊!没有镇宅之宝谁敢来哇!众闲汉满脸的愤愤不平,好像是房东发假广告诱骗他们入套似的。

“就算我是她娘,她执意要走,我还能管得着吗?!”房东哭笑不得:“而且也不是我逼你们住的好呱!”

众闲汉皆无语。一个个哀鸣一阵后,却也只能如野狼般默默地自己舔舐伤口。

既然佳人不在此,那再呆在这鬼屋一样的院子也没意义了,只怕还会给惹上一身晦气。于是,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垂头丧气地走到镇口附近一看,刚刚那受创未愈的心灵顿时又被春日的最后一道晴天霹雳再劈了一次:那原先贴在墙上的征婚启事居然也没有了。

“没了,没了。”那满脸绝望的王秀才看着空荡荡的墙壁,空洞的眼神里仿佛看见的是第十次榜上无名的落榜景象。他神情颓废地转过身,沉重却无力地甩一甩衣袖,仿佛是要切断那尘世间的痛苦轮回:“果然是走了,缘走了啊……”

说罢,王秀才便拖着蹒跚的脚步踉踉跄跄地离开,憔悴的面容仿佛已跟节日的喜庆绝缘,老朽的身影仿佛在此刻再老了十岁。他一边走还一边拖着长音哀鸣:“榕江东去不复返,不复返啊不复返……”

原来只是一场梦。只可惜梦到了开头,却梦不到结局,甚至梦不着过程,真是悲剧……

“走了?”剩下的众闲汉互相对视,也有些人内心痛惜不已,不过绝大部分人不像王秀才那般酸,就算痛惜,更多的也是心痛昨晚那不明不白牺牲了的钱币而已。再过一会,便也有许多人恢复了精神:“走了就走呗!逛庙会去,看看有没有外地来的漂亮妹子……”

“哈哈……”“嘻嘻!”很快地,便又是一阵嬉笑声原地响起,直如昨日的那个下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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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通往广场的长街上有人正黯然梦碎的时候,不远处,榕水客栈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林馨音却还在被窝里悠悠然地延续着她的长梦。

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长发如丝洒落于枕畔,紧抓着被子的右手屈于下颌,戒指上的玉石此刻正间隔着缓缓散发出点点神秘而安详的蓝光,直如她此刻均匀而安稳的呼吸。

她睡得很沉,以至于那外面的喧哗涌入客栈、攀上楼梯、透过门户、吹至床边时却全成了轻风的耳语。她梦得很深,纵然是从中午至今的两次敲门声也敲不醒她的梦境,相反却成了她梦中那石落湖间所撩起的清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此时,梦外的她忽然睫毛荡了几荡,脸颊上悄然浮现一道浅浅的红晕,连着那嘴角也不经意地往上翘出一丝微笑。梦里的她,和凌月缘携手经过漫长的冒险后,在一个夜色幽静的月下,在一株苍天巨树的落叶飞舞之间,两人相视而立,那凌月缘脸红红地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愣是开不了口。这是要告白吗?她在梦里忍俊不禁,但那紧张的心情也从梦中蔓延到了现实,引得她的身体微微轻颤,原本清晰的梦境却也逐渐模糊起来。

而恰好在此时,又有一阵比前两次都要再用力一些的敲门声袭来。于是,粹不及防的她,那梦境终于如镜子一般被敲碎了。

林馨音迷迷糊糊地挺立腰身,朦胧的睡眼呆呆地望向房门,耳边还回响着阵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她还很清晰地记得梦中的内容,于是赶紧先摇摇头,再抬起双手拍拍脸颊,拍散那不寻常的燥热和红晕后,才随手抓起枕边的素带快速又颇为熟练地扎好头发,穿戴整齐后,方才下床迈向门边,打开房门对着来人懒洋洋地说了声:“早……”

“呵,不早了。”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柳千里。他看着睡眼惺忪的林馨音甚至还没有洗漱便直接开门打招呼,顿时颇感既诧异又新趣:“这会已是申时,两个时辰后赛事便要开始了。馨音还没吃过午饭吧?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然后就得开始准备了。”

“啊?”林馨音刚刚朝着窗外瞥过一眼,还以为那明亮的天色是上午,如今被柳千里一提醒才惊觉自己竟然睡了大半个白天。但这也难怪,毕竟她凌晨才返回客栈,三更过后才入眠,若非被人叫醒,只怕会一觉睡到天黑。

“那,你先等我会……”于是,她便赶紧回身洗漱,让清凉的冷水带走脸上残留着的睡意,方才跨过门槛喊起再度惊异中的柳千里:“走吧。”

柳千里见她清醒过后也没有关门避嫌,就这样在自己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地快速洗漱作业,看似比寻常的南方女子还要更不拘小节,再联想到她学习软舞所表现的种种别扭和抗拒神情,以及随后修习剑舞却隐隐透露出的一丝英姿,总觉得似乎有一种抓摸不着却又很自然流露的不和谐感……这是怎么回事呢?他的脑海中闪现着无数种可能性,包括一种一闪即逝的猜想,但很快便给他排除了,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既然有胭脂味厚重的男子,自当会有英姿焕发的女子,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嘛。于是,柳千里便也暂时放下疑问,跟上林馨音的脚步。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便又再度返回二楼。

“我回房间拿点东西,等会来找你。”柳千里神秘一笑:“馨音也可先准备一下。”

“呃。”林馨音看着柳千里笑笑离去的身影,却也不知他有什么打算。

她转身迈入房间,关上房门,环顾四周,除了床边的随身包裹,以及随便放在梳妆台前的龙泉剑,别无他物。她已扎好头发,整好衣束,拿了剑便可启程,还有什么东西要准备呢?或许要准备的便只是赛前的心情吧!

于是,林馨音缓缓步至梳妆台前,怔怔看着昏暗的铜镜中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子,默默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将渐渐浮现于脸上的紧张再度压迫到内心最深处,抬起两只拳头坚定地鼓励着镜中那茫然的少女:“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加油!”

对她来说,这房间独有的梳妆台镜子就只是拿来给自己打气而已。少顷,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她知道是柳千里来了,于是便抓起台上的龙泉剑,甩身而去,打开房门,对着那手上多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裹的来人说道:“我准备好了,走吧。”

“准备好了?”柳千里看着不施粉黛的林馨音仪表装束跟适才毫无两样,唯一变的就是刚刚那迷糊的双眸,此刻宛如月光下的深潭般幽静而深邃;唯一多的就是握在她手里的龙泉剑,剑柄末端那长长的流苏不知何故摇曳不止,仿佛夜间被不息的微风吹过的湖面,纵然远观平静似镜,近看却涟漪连连。

“不,还没好。”柳千里笑着摇摇头,单手提起一只大包裹递给林馨音:“现在才是要开始准备的时候。这是这几天我在镇上挑到的一些衣物,觉得还是比较适合剑舞的。馨音试试看吧。而且,待会可还要好好妆扮呢,这才耗时间哩。”

“咦……?”林馨音接过包裹,感觉轻得像托着一团雪。只是她仍蹙起眉头,带着不解和不愿的语气低声质疑:“就这样子去参赛……不行么?”

“不是不行,只是……太素了。”柳千里看着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一样的林馨音,忍住笑继续开导说:“舞蹈绝不只是动作而已,妆扮也是舞蹈的一部分。纵然是天然无暇的良玉,也需要一点雕琢方能成为最耀眼的宝物。对于舞者来说,舞台便是战场,襦裙帷裳乃是战袍、巾袖羽扇皆为兵刃,花钿翠钗是为头盔……你有见过那个长袍宽袖的书生拿着根破竹竿、骑着小毛驴、哼哼哈兮地上战场的么?就算技艺不输人,气势也要短了九分呢。”

林馨音狐疑地看着柳千里。她总觉得他好像是在讲歪理,但这歪理歪得也有点道理。好吧,就算他说的都是对的,那他……又怎么知道她的尺寸?这些衣服她穿得下么?还有啊,这些衣服都是那来的?他不是自称没钱了吗……?

“嗯……”看到林馨音眨动的眼睛如繁星般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柳千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其实这些衣饰都是租来的,也还算干净。饶是如此,再加上购置胭脂粉的一些费用,也要我当了身上的玉佩方能凑得出资金哩。而且我也不知这些衣物是否合身,馨音就先将就下试试吧。”

“啊?”林馨音定眼一看,果然发现柳千里前几天那束在腰带的佩玉已经不见踪影,煞是诧异他居然会破釜沉舟到这种地步:“如果拿不到奖赏,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今晚更是要精心准备、严阵以待,一鼓作气摘下桂冠。”柳千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飞逸着坚定、希望、勇气、热血、鼓励……以及乞求:“这便是背水一战了。”

“……好。”林馨音听得囧极了,心一软,咬咬牙轻应一声,便提着包裹推入房间,关好房门。

她将包裹甩在床上,一时思绪万千,未有动作。毕竟,今晚她是有心夺冠的,而不是上台去玩耍的,所以,必要的准备也是应该的。而且,这也只是换个装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这两个月,自己还不是一样穿着女装走过来的,不管是素装也好盛装也罢,本质不都是一样的?所以,这又有什么好害羞的?穿!

说服过自己后,她沉住气,双目盯紧床上那轻飘飘的包裹,如临大敌般对峙了一会后,才伸手慢慢解开包裹。她的心跳越来越响,像在探寻一个未知的世界。很快她便见到包裹里那叠得整整齐齐、垒在一起的衣物,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桃红色的金线绞边丝织物。

这是什么?林馨音好奇地以两手四指各捏住这物件的两角,将它提上来一看,见着这片正面精绣着淡粉芍药的水红色轻绸散开来还没寻常浴巾的一半大,两边六条细长的丝绢向下低垂,稍思片刻,两腮便顿时“轰”的一声烧得通红:这分明就是一件抹胸嘛!

这算什么?这也是战袍?护胸?林馨音目瞪口呆,捏着抹胸的两手从手指到肩膀都在微微发抖:那柳千里居然连这个都给她准备?是他太大胆了,还是自己太保守了?呆过片刻后,她又慌慌忙忙地掠起包裹里的其他衣物,抓起一件又一件快速瞥过一眼后便随便扔在床上。最终,当她看着满床散乱的轻丝罗衫、锦绣半袖、束裙缨素、纹彩长裤、织绣短裙、薄纱长裙、绮绣帷裳和纱帛帷帽时,脑袋顿时轰轰连声被炸得空白。

其余的衣裳都很正常,也很漂亮,但她却没想到式样竟会如此之多,难道这些都是要穿的么?她还以为只是套件连衣裙之类的东东就了事……可这么一大堆东西,要怎么穿?

她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床边,手里还抓着刚刚的那件丝绸抹胸,仿佛一个手持入学许可证的新生,却不知所措地止步于眼前那陌生的世界大门之前。

……

柳千里在门外站了好久,却一直都未有听到任何动静。片刻之后,他忍不住抬手再敲了一次门:“馨音?”

“……”门内却没有任何回答。

“……馨音?”柳千里大奇,但也只能再敲一次门,再问一声而已。

良久,才有一阵蚊子般的细声透过门缝飘出来:

“……我,我不会穿……”

柳千里比较吃力才听得清楚,一时间啼笑皆非。不过他也预料过有这种可能性,于是便隔着房门提示说:“我已照着穿戴的顺序叠好衣服了的,从最上面的那件开始穿起就是了。”

顿时又是一片沉寂。隔了片刻,才又是一阵低语无奈地传来:

“……已经……被我,打乱了……”

“哎……?”柳千里愣了一下,看着这二楼的走廊还有其他客人在走动,便伏在门边朝着屋内低声传音:“内里的衣服穿好后,先穿上长袖罗衫,再套上半袖。”他一段一段地慢慢解说,免得林馨音听了后面忘了前边。

“内里的衣服……?”那屋内说话的人似乎有些顿悟了,但少顷又是一阵尴尬而又更轻微的声音传来:“……是,是抹胸么……?怎么穿……”

“……那个两侧有六根带子,裹在身上,依次系好,调节至舒适便行了……”柳千里差点吐血。他做梦也没想到会以现在这样儒雅的身份,半屈着身子、脸蛋几乎贴在门边、左手遮在嘴边、偷偷摸摸像做着些不可见光的勾当一样、教导一个女子该如何穿抹胸。他的眼珠子还时不时瞥到旁边走过的客人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顿时那一直都镇定自若的脸色此刻也很难得地红了一次。

话一说完,他便赶紧挺立身体,甩过一把衣袖,转而扭头望向客栈的天花板,让脸上的绯红和尴尬尽快消逝。

……

房间里的林馨音也很尴尬,只是好在自己被锁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不像倒霉的柳千里那样被路过的甲乙丙丁暗自指点而已。

她也不想问,但也确实是没办法了,身边又没有其他适宜的人可以指导。其实如果是女性在旁,她也更羞于去咨询该如何穿抹胸。当然她也奇怪柳千里居然还知晓这穿衣的次序和方法,但此刻她的脑袋很是混乱,也无暇去猜想他是不是因为惯于游花寻蝶才晓得这么多,或是因为其他乌七八糟的原因,总之既然人家道出提示,那便赶紧照做,尽快结束这尴尬的场面吧……

终于,在内心深处对着自己说过几十次“淡定”之后的林馨音,下定决心,咬咬牙开始卸去上身那几件严严实实的粗棉衣服。她一直都是通过多穿几件衣服来挤压胸部,故总有一股透不过气来的不适感。褪去所有的武装和束缚后,她盯着双手所提的那件类似诃子、未缀肩带的抹胸良久,才缓缓将其贴在肌肤之上。

刹那间,便有一阵清凉而异样的感觉传来。这是属于丝绸的独特清新之感,跟那密不透风的棉布完全是两个世界的触感。这阵凉意让她有清水流淌过上身般的舒适感,但也悄然带走了长久以来所自以为的安全感,令得她越发觉得凉意渐盛,以至于觉得那紧贴于身的轻绸仿佛变成了一层薄冰,寒意掠过的雪肤上也倏然突起冰冷的肌粒。

这阵寒意让她用力地束紧抹胸那绕至身后的丝带,即便如此也生怕这层薄缎会不小心掉下来,甚至还多了几个结,却也顾不得是否打的是死结。只是她如此紧束之下,反而恰到好处地起到收腰挺胸的效果,使得她婀娜有致的娇躯更显曼妙。

她此刻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也不晓得自己的身段起了什么变化。她只是低头一瞥,便清晰地看见半隐于抹胸之下的一痕雪脯,淡淡的水红丝缎更衬托出酥胸的白肤胜雪,却惹得她面红耳赤,急急忙忙地找着床上的那件长袖轻纱罗衫便穿了上去。

长长的衣袖盖住了她的半边手腕,薄如蝉翼的白纱贴于两肩,却带不来半丝真实的存在感,开阔的直领前襟也不像她先前那交领农家装一样能将胸部包裹得严严实实,便是那前襟虽也留有打结用的丝带,但她不管再怎么拉扯,却也遮掩不住大半抹胸。当她低头再瞧见衣袖之内的手臂轮廓清晰可见之时,立即便明白这件轻纱罗衫根本就是半透明的……那穿跟不穿又有何区别?后背岂不是会彻底走光?

晕!不过还好另有一件半袖……林馨音这次先仔细地打量了这件东西,确定非半透明丝质衣物后,这才略微放心地套于衫外。这是一件袖口如羽翼般弯翘的桃红色半袖,罩于罗衫之上,足以遮住后背和双肩,多层彩条镶边的袖口恰好接着那半透明的海天霞轻纱长袖,锦线滚边的宽长对襟却露出半截淡粉红色抹胸的圆弧上围。她已经狠力束紧抹胸、系牢纱衣和半袖的丝带,搞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却反而使得轻绸之下那高耸的雪峰直欲冲破云霄而去。

见着这类似褙子加抹胸装束的目的似乎就是要袒露脖颈和胸廊,林馨音终于放弃徒劳的抵抗。这上半身的装扮已让她颇为费力,那剩下的那堆裙裤又当如何?

她想了想,觉得总不可能是先穿裙子吧?于是,便赶紧先套上那纹彩的长裤。这长裤的裤管略阔,却也轻轻薄薄的很是贴腿;裤脚较长但未拖地,不知是怕起舞时被踩到裤脚而如此设计的,还是因为她的腿长。

接着,那长短裙和围裙一样的东西又该如何穿……?林馨音不解,便隔着房门朝着屋外的柳千里询问道:“上面穿好了,下面呢?”

屋外好一阵沉默。良久,才有一阵无奈又尴尬的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地回答:

“先穿裤子。”

“早穿好了。然后呢?”林馨音怔怔地应答。这次她是做对了,不过,毕竟她也不是傻子啊。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比先前的时间更长,不知柳千里是在暗惭还是在躲避过往走廊的客人,过了好一阵后,却是一大段话传入屋内:

“那么,先在裤外套上短裙,再罩上长裙,上束至腰,最后围上帷裳,以缨素束裙即可。”

这段话说得也比较急,或许柳千里已经郁闷得不行了,只想着尽快结束这场窘境,便也不管林馨音是否听得明白了。

好在林馨音还算听得清楚。于是,她便依言先穿上及膝的短裙,再系上那及腰坠地的薄纱长裙。她想了想,又将垂至腰间的抹胸扎入裙内,而将轻衫上衣和半袖留于裙腰之外。这金线花绣的天蓝色罗裙很薄,以至于那纹彩长裤能透纱而出,难怪要在裤外和长裙内再围上一层短裙,以避免不雅的部位若隐若现。最后,她在外裙的下腰处围上一袭红边帷裳,再以缨素束腰后,这漫长得仿佛过了半个世纪的工作便似乎完成了。

但她却不知怎么用缨素打结,总觉得裙裤松松垮垮的,待会要是动作一激烈,腰带掉下来可怎么收场……?

恰好就在此时,柳千里的声音又传了进来:“馨音,好了么?”

“差不多了……”林馨音歪着头胡乱拉扯着腰间的缨素,又对着门外的声影问了一声:“千里知道怎么用腰带打结么?”

“……”仍然是一阵沉默。最后,是一股无力得要坠地的声音:“这个比较难说……不如,我帮你打?”

“好。”林馨音没有半丝犹豫,她也怕浪费时间,便开门对着柳千里说道:“你进来吧,帮我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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