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姑妈！你把我想得太傻了，分明是想赶走客人却用这么拙劣的借口诓骗我，你真虚伪!”
“你以为凡是你想当然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这是明摆着的事！”
莉亚说完最后一句话，没有按礼节向她的姑妈打任何招呼，便气冲冲地跑出会客厅。
夏克进去，看到的是正在皱眉揉额头的伯爵夫人。
夏克没有立即出声，而是走到小桌前开始冲泡早餐茶。茉莉的花期刚过不久，新上市的茉莉花有着独特的馨香。夏克戴着丝质白色手套将红茶与茉莉放入白瓷茶壶，提起玻璃水瓶将冷却了一下的开水倒入后再把水瓶放得远远的。伯爵夫人趁着此时慢慢整理心情。
汤色橙黄的可口红茶从壶中流入小巧的茶杯，夏克轻轻捏着茶杯柄把它放到杯托上，又把一旁的木托盘上的蕾丝托盘垫展开铺好，最后把茶杯放入托盘，将托盘端起呈至伯爵夫人面前。
伯爵夫人早已敛去消极的神色，她拈起茶杯细细品尝。放下茶杯后，伯爵夫人笑道：“比起那个初来时不知道红茶里还可以放糖的小伙，现在我的庄园里的第二男侍真的无可挑剔了。”
夏克也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笨手笨脚惹得雷蒙德直喘粗气的情形，不由微笑起来。
伯爵夫人来了兴致，“萨拉弗，虽然不合礼节，但是我请求你稍微说一下你在芒斯特行省时的工作经历。一点点，可以吗。”
夏克一欠身说道：“关于少爷的事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少爷的家庭和沃特福德伯爵家一样，都是英王册封的汉人贵族。可是云杉镇的男爵相当特殊，镇民都认为少爷是王国境内最穷的男爵之子。”
“哦？”伯爵夫人示意她想听下去。夏克接着讲：“男爵对于云杉镇的贫穷落后十分痛惜。他的大部分家产都投入了改良黑麦啤酒中了。渐渐地，十几年时间，老城堡里除了一处橡木楼梯，其余古老的、可以卖钱的东西都……不过云杉镇也因此有了大城镇的样子。”
伯爵夫人提出了疑惑：“就算投入再大，不是也应该有私人回报吗？”
夏克摇摇头说：“夫人，您不要忘记，无论是汉人还是原住民，都有‘穷则变，变常迁’的现象。这里太穷，听说哪里富一点，就举家迁过去。云杉镇的人口多了，首府特拉利却无暇调拨安置费用。那么这么多人涌入，城镇扩大了，钱谁来出？”
“这位男爵太善良了。”伯爵夫人盯着杯中的茉莉红茶，“奉献，不是谁都能轻易做到的。”
“我父……咳，我是说，我父亲……曾……听见男爵大人说过：贵族的特权削弱一点，却可以帮助数以百计的老实人过得更好，很值得。”夏克说道。
“做起来难。且不说贵族，一些富商常标榜自己仁义，但如果告诉他们：别去效仿贵族的下午茶，省下的钱可以改善一个村庄的卫生条件。绝大部分人是不会听的。”伯爵夫人说道。
夏克顿了一下，说：“只是我个人的观点。每个人都是为自己，这在我看来这不叫自私，而是人之常情。您让一个商人帮助一个不相干的村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富商都觉得是白白付出。而男爵大人，是由于镇民与他休戚与共，他把镇民当作家人，当作‘血亲’，他愿意为之付出。我认为，把家人当家人的，是普通人；把身边人当家人的，是好人；把周围人当家人的，是善人；把所有人当家人的，是圣人。”
伯爵夫人摸了摸夏克的胳膊。“我赞同，而且，萨拉弗，你是好人。”她凝视夏克的眼睛，说道：“这位云杉男爵，可以培养出最优秀的骑士。”
夏克盯着伯爵夫人的鼻子回答：“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向男爵传达您的赞扬。”
话题就此告一段落，伯爵夫人继续品茶。夏克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询问：“您真的不愿意暂避一下？”
“萨拉弗，相信我，我对这个庄园的眷恋不比雷蒙德管家少。”伯爵夫人轻轻说道。
“但是只是暂避，您完全可以当成一次出行。”夏克劝道。
“在你为我泡茶之前，我说不上来我为什么要这样坚持。”伯爵夫人微笑着说，“但是现在，我想我有答案了。因为雷蒙德、维罗妮卡、特纳、雅各布、唐娜、泰贝莎、里德太太，还有你——你们，是家人啊。”
“那个怪物还没有伤人的先例。而我被它恐吓不止一次了，再多几次也无妨。我的忠诚的侍从们为了庄园忙上忙下，现在现在又英勇地面对恐惧。我如果逃走，心里会不安的。我做不了云杉男爵那样令人钦佩的善人，起码，让我做一个勇敢点的好人吧。”
夏克定定地站了几秒，之后一欠身，“您的意愿，我的伯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