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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虎!(1 / 1)

?作者:不详

往事越千年。距今18个世纪前的一天,在睢阳(今河南商丘南部)郡城的市街上,原本熙熙攘攘的行人刹那间仿佛行船破浪一般,惊慌万状的往街道两边蜂拥躲避。抬眼,远处出现一个形貌魁梧的身影:玄衣粗裳,虬髯纠结,慨慨然信步而来。可怕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右手上寒光凛冽的短刀,和左手所提的两个仍然颈血淋漓的人头!

有大胆者仔细一看,不禁失声叫道:“李永大人!”

不错,正是富春长李永和他的妻子。身首异处的瞬间,两个人惊愕无比的表情,永远凝固在那扭曲的面孔上。他怎么也料不到,与自己素有不和的襄阳刘氏,会派人前来行刺;他更想不到的是,自己平日备卫甚严,可那一众卫士,在这个无名年轻人面前,竟然象如朽木腐土般不堪一击。

面对数千人骇怖的注目,刺客神色自若的离去。如同终结者(汗)一般的姿态,竟然使得当场无一人敢出来阻挡他的步伐。

“这煞神究竟是何人?”

惨案发生后十数日,民众仍惶惶议论着。

是的,当时当地,他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下级武士罢了。不过现在我的手边,打开着一本名叫“三国演义”的书。在那里面,虽然次数稀少,却如黥面琢玉般,深深刻下了这个人的威名:典韦。

他是今河南开封一带人,不仅无生年可考,连字都没留下。一说他字子满,又说他字令明。不过与这两个牵强附会的生造相比,一个他日后为之而死的人,给他的一个绰号,反倒更加叫得响亮。

“此乃古之恶来也。”曹操说。

实在有趣的紧,另外一个和他侍奉一个主公,无论在小说还是在史籍中也经常相提并论的人---许褚,也有一个异常生动的别名:虎痴。

我忍不住玩了点文字游戏:古之恶,虎痴来------两只金睛白额,如远古洪荒巨兽,凶神恶煞,却是凭借一个”痴“字,就这样在阿瞒左右,守护了一生。

不禁鼻酸(文章还没展开,这个人就自我陶醉了==)。

在毛宗岗的「读三国志法」中,曾将各类型的武將一一指名。其中“一夫当关,骁勇莫敌”者,多至十数人。此类武將虽不足以运筹帷幄,独当一面,却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生力军。三国战争频率之繁,死伤之慘烈,风波之诡谲,中国史上难有出其右者。孙子兵法中,“用兵无备者伤,穷兵者亡”的哲学是无法济急的。反应在实际当中,便是武力至上,推崇勇士。谋略当然仍占据決定性地位,但往往瞬间出现“七步之內,血流当场”的危机,就不是韩信之计、张良之智可以救的了的近火。以曹操一生的几场重大战役看來,事前事后的策划,有荀攸、郭嘉等一流人才為之妙算,“理论上”,应是把握十足,可历史又怎会如此单纯?

孟德那一辈子,割须除袍、弃城逃窜,乃至鬓发尽烧的惨状,不胜枚举。正如张松所讥:“。。。濮阳攻吕布之时,宛城战张绣之日;赤壁遇周郎,华容逢关羽;割须弃袍于潼关,夺船避箭于渭水。。。”在赤壁之前,他最狼狈的两次败仗:濮阳之役和宛城之役中,都可以看见典韦奋不顾身的雄姿。前者是辗转投奔曹操之后初试啼声之战,后者就成为他武将生涯的终点,怎不让人喟然长嗟乎?

公元194年,曹操在今河南濮阳于吕布对阵。此时的他面对着的是人生中最重大的危机之一:在其根据地袞州,陈宫联合张邈反动叛变,多亏荀彧与程昱守住三城,曹军才不至於沦为草莽野寇。吕布虽然无谋,但陈宫轻易识破曹操的偷袭之计,结果令他从黎明被困至正午,不得取胜。此时吕布又引兵来援,曹操被迫退军,却被弓箭手阻挡,不得脱身。眼看吕布从后掩杀而来,急得他大叫:“谁人救我!”

说时迟那时快,好个恶来!自马军队中一骑踊出,率手下数十人,着重铠,弃盾,直接冒矢雨而立,保护曹操先行。待敌军来到他五步之内时,突然大吼而将手持的短戟掷出---“所抵者无不应声而倒”!

经此一役,曹操发现了这名罕见的虎将。回营后立刻拜典韦为都尉,从此常置左右(仅仅在数日之后,他又被典韦救回一命。正是演义中所写吕布与他迎面相逢,用戟击他的头盔问话的那次。这诡计多端的家伙后来还佯装火伤而死,总算败了吕布一阵,此乃题外话)。

也许是上天知道典韦作为曹操守护神的日子只有短短三年,机缘巧合的又给他送来一只猛虎。

在征讨黄巾余党搜集粮草金帛时,典韦意外的与率领全族抵御流寇的许褚不打不相逢。我不知道这是罗贯中的精心安排,还是历史上真的出现如此戏剧化的一幕,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会有张辽和关羽那样的惺惺相惜,总之是以拳脚相向开头。典韦会飞戟,许褚则会飞石,幸好当日两人都不曾出此必杀技,否则曹操不是被张绣砍下人头,便要丧在马超之手了。

结果这位“威风凛凛”的壮士,被曹操授计典韦用陷阱俘虏,从那之后的二十余年间,他再也没有离开孟德。就连他所训练的亲族兵团,曹操也一并收编,这就是日后鼎鼎大名的虎贲队,从中诞生了数十位将军,数百位都尉和校尉(写到这里不得不抱怨一下光荣,居然给仲康一副智力不全的长相,若要我再想象这样一群肉球组成曹操的贴身卫队。。。呕血晕倒)。

性格能力都十分相似的二人,其实命运轨迹真正重叠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年。公元197年,曹操在宛城经历了比濮阳更加惨痛的败北,不仅在乱军中失去长儿和侄子,对他最沉重的打击恐怕还是典韦之死---除了有失去爱将的悲哀,想必还揉杂着对自己好色误事的痛责和内疚的折磨。

我的笔力,远远不及罗贯中。他所描绘出的典韦之死,千载后读来仍旧惊心动魄。这一次恶来又重演了濮阳时的角色:断后。只是。。。

“须臾,四下里火起。操始着忙,急唤典韦。韦方醉卧,睡梦中听得金鼓喊杀之声,便跳起身来,却寻不见了双戟。时敌兵已到辕门,韦急掣步卒腰刀在手。只见门首无数军马,各抵长枪,抢入寨来。韦奋力向前,砍死二十余人。马军方退,步军又到,两边枪如苇列。韦身无片甲,上下被数十枪,兀自死战。刀砍缺不堪用,韦即弃刀,双手提着两个军人迎敌,击死者八九人,群贼不敢近,只远远以箭射之,箭如骤雨。韦犹死拒寨门。争奈寨后贼军已入,韦背上又中一枪,乃大叫数声,血流满地而死。死了半晌,还无一人敢从前门而入者。”

死战。。。死据。。。直至死后。。。

短短不到二百字,勾勒出1800多年前的一个战神,熊熊烈火给他的鲜血染上骄傲的金色。

不朽。

如果他没有贪杯醉酒,如果没有胡车儿盗去他的护身手戟,如果。。。

没有如果。陈寿笔下,没有这许多周折,典韦率十余人殊死搏斗,双戟不是被盗,而是激战中生生折断的。最后他只有用尸体做武器,嗔目怒骂直到战死。

勇,只有这一个字,就足以让此人不朽。

可惜的是,行文至此,已无多少余地留给仲康。逆曳牛尾,裸衣斗马超,虎侯称号的来历,还有上一篇文章里说起过的单臂执橹,马鞍挡箭的故事,再讲便是画蛇添足,罗嗦累赘。他们真的太相象,从高超的武艺到临危不惧的胆量,从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谨慎谦恭到绝对无二的忠实,此二人是世间最可怕也最可爱的虎。虽然说成霸业者,不管能力如何,都必备一种独特的个人魅力摄服众人,刘备和孙权也有不少部下可为之“死力”的,却远不如这两个樊哙如此鲜明,让人看后拍案叫绝,油然而爱。

三国志载:典韦每夜都会在曹操大帐外守护,天明才回去休息;而许褚除了一次曾经机警的发觉并阻止了一次行刺曹操的阴谋,在与曹仁的一次冲突中表现了他“奉法少言”,性格沉稳的本色。演义里是因为曹操睡觉未醒,许褚不准曹仁进内室而起,不过我认为陈寿的记载更加重要。他写道:曹仁从荆州大老远来见曹操,后者还没出来。曹仁在殿外看见许褚,便叫他一起入殿说话,许褚回答:“请您先出去。”便自己走回殿内。曹仁很生气。有人责备许褚道:“征南将军是主公的宗亲重臣,降格要跟你说话,为什么推辞呢?”许褚说:“他虽然是宗亲,却是外藩。我是主公的内臣,有什么话当着大家面说就可以了,为何要入室私下讲?”

不要说曹操听到会愈发敬爱他,我的心中都暗叫了一声“厉害”。不过,我从来不怀疑孟德在许典二人名存青史时所起的作用。所谓“橘生淮南为橘,生为淮北则为枳”,如果他们没有遇到曹操,恐怕也就是沦为流寇山贼之类的角色,或者如吕布那样,做个有勇无谋的独行侠,最后难免淹没在狼烟征尘之中。用人之勇去其怒,孟德无疑磨练了他们的性情,使他们即使不能做张辽那样的千古名将,也是货真价实的英雄豪杰。

不过,虎依然是虎---单纯,雄壮,矫健,勇武。何妨尽情欣赏他们斑斓的野性和耿直的人性?曹操为典韦流过的大把眼泪,许褚为曹操嚎啕痛哭吐出的点点血迹,都胜过千言万语---试图讲述历史的千言万语。。。

后记:读袁崇焕传略,发现一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的事情。当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发兵攻明,约六万人集中兵力攻击西路。当时明西路军的总兵官杜松是一员勇将,平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脱去衣衫,将满身的累累刀枪瘢痕向人夸示。出兵之时,他脱去上身衣衫,在城中游街,百姓鼓掌喝彩。

西路这一仗,称为“萨尔浒之役”,明军有火器钢炮,军火锐利得多。但杜松有勇无谋,他是统兵六万的兵团司令,却打了赤膊,一马当先的冲锋,的确是威风得紧。明清两军列阵交锋之时,突然天昏地暗,数尺之外就甚么也瞧不见了。杜松又犯了一个大错误,下令众军点起火把。这一来,明军在光而清军在暗,明军照亮了自身,成为清兵的箭靶子。努尔哈赤统兵六旗作主力猛攻,他儿子代善和皇太极各统一旗在右翼侧攻。结果杜松的遭遇比许褚惨得多,后者在与马超单挑之后,背中两箭而还,他却身中十八箭而死。小说评注者曰:“谁叫汝赤膊?”总兵官阵亡,明军大乱,六万兵全军覆没。

褚啊,你知道会不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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