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围树人婆娘的哄笑中，我如同无头的苍蝇，跌跌撞撞，甚至不小心扯断老笨马躺卧大床的藤绳，将后者摔了个四蹄朝天。
“啊咻，好你个排骨小弟，老哥知道你是故意的，还不快扶起老哥！”
然后，我又不小心重重一脚踏在老家伙大嘴之上，借力跃起，踉跄扑住轻步后退的瓦伦莎，顺着胸腔之间的隙缝，与她的目光再次合聚。
瓦伦莎似乎气已消了，因为一抹笑意自她嘴角慢慢地散到鼻子眼角眉梢，像极了二月的桃花。
我深受鼓舞，缩在胸腔的头颅情不自禁弹了出来，欲面对面向瓦伦莎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不成想头颅弹力过猛，整个身子被腾空拽起。
待察觉瓦伦莎愈来愈远，而自己愈飘愈高，才终于弄清状况。
“我干，好你个鬼面狼蛛，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还不快将我放下！”
在我心惊胆寒之下，那头蜘蛛一股脑舔了我满身口水，好在并没少半块骨头。
“跟你分别三年，小鬼蛛很想你哩。”
青青小丝有些腼腆地解释道：“你将它送给奴家时，只有拳头那么点，奴家怜爱它又没能节制饮食，结果便长成了大胖子。”
它想我不打紧，只要别想吃我就行。我壮着胆子给鬼面狼蛛一个嘣脑壳，那家伙欢蹦乱跳地挂着树干转了三圈。
那一瞬，我终于明白我那位前身是如何贿赂这些树人婆娘。
千年前的落日之战，自然种族被七英雄为首的人类联军赶入流亡绝域，被迫签下流亡之约：凡旭日东升，照耀大地，绝不会踏出发源地一步。作为当年大战的中立一方，也是条约的见证者兼执行者之一，树人族便是进出流亡绝域三大要塞之一“迷雾山林”的守护种族，既预防自然种族破关而出肆虐大地，也制约人类闯入流亡绝域将自然物种赶尽杀绝。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我才不相信这些树人婆娘全靠崇高的道德操守揽下这趟活。对处于强势的人类大国来讲，流亡绝域无疑堪称中土大地最神秘最富饶的宝藏，不论是官方伪装的考察团，还是个人主导的探险队，千百年来进入流亡绝域的数量绝对和任何一棵大树的树叶有一比。换言之，这些树人族仅靠收取过路费便发老鼻子财了。
送礼也是一门技术活。我那位前身显然精擅此道，他孝敬树人婆娘的，自然是那头鬼面狼蛛。树人婆娘常年栖居荒野丛林，见不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无法真正融入流亡绝域的自然种族，天生缺少关心呵护，极容易导致心态扭曲多变，俗称变态。不用问，这些变态婆娘最为渴望的便是擅长捉虫凿洞的大鸟，若有捉虫钻洞的蜘蛛代替，也自然笑纳。反正，只要能进树洞的，没有她们不喜欢的。
“人类常说打是亲、骂是爱，奴家这才照规矩给你一个见面礼。”
青青小丝左臂揽过鬼面狼蛛，如同换了一副面孔，右臂大力拍着我的肩膀，改用一个戏谑十足的口吻称呼我道：“奴家倍倍亲的小哥，喜欢么？”
“喜欢才怪，俺全身骨头都散架了。”我心道一声，但脸上理所当然地挂着贱笑，点头称是。
白叶也靠了过来，在我耳边哈气道：“人家之所以给你安排那个考验，目的无非是证明你的身份，谁让小哥外貌变化这么大，连小鬼蛛也认不出你哩。”
我头颅被强风穿过，几乎一片空白，但仍心神紧张地问道：“你们莫非也看出俺不是那个阿……什么德。”
“什么话，小哥永远是小哥，是我们姐妹心目中那个花心萝卜哥。”
青青小丝与白叶齐声道：“不论相貌怎么变，身形怎么改，小哥的本性永不退色。
“什么本性？”
“卑鄙徒、暴露狂、下流鬼、超级变态、流氓之星……”
%￥&::#8226:#！~~~~~~~~~我一头栽倒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俺抗议，俺要换角色。为什么别人书中那些狗屎运、气场足的主角比比皆是，投胎转生不是帝王之家便是富豪大款，而俺只落个干巴巴的排骨之躯，不但与潇洒帅气间隔十万八千里，就连头上还挂着一大堆卑鄙变态的恶心帽子。什么？下两章有自然族的美女出境？跟俺有关系么？是俺的情人，靠，怎么不早说，俺注定扮演这个角色了。俺能行，千万别换俺，谁说俺是牙签？这不侮辱人么，翠花跟俺一块扁他去。）
“小哥，你千万别晕，至少说完正事才晕啊？”青青小丝扯着我脑袋一阵摇晃，“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千辛万苦给你送上鞭策之礼，助你强健体魄，树立健康导向，小哥就这么回报奴家么。”
“小哥的卑鄙脾气又犯了，应该是他身上最邪恶的那个部分在作祟，最好彻底剪除才行。”白叶笑嘻嘻道。
我立时“醒”了过来，试探问道：“妹子是否想搞一头蜘蛛？”
“小哥真是人家的心肝哩。”
果不其然，白叶兴奋得就像抽风一般，无限羡慕地望着青青小丝肩头的鬼面狼蛛流口水道：“你可否答应卖给人家一头样品，最好和小丝那头一模一样，需多少金币都可以，即便让人家陪你……也不是没有商量余地。”
蜘蛛，还是样品？干，我那前身原来挂着将军的牌子，谋的是宠物贩子的营生，而且还是走爬虫路数的！
但白叶后半句“金币”两个字，则吸引了另外一个眼睛冒光的主。
老笨马一屁股挪到我身边，舔着脸道：“排骨弟，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可别忘了老哥。”
对这位遇危险急着溜、见好处可劲冲的光棍货，如果现在拆穿他的真面目，未免太过短视，所以我便很亲热地拍着老笨马的马头介绍给两个树人婆娘。
“这两年俺除了搞宠物贩卖，更为了满足主顾需求，开发了宠物嫁接技术。这具人头马身的东西便是俺最新的样品……人马神兽。”
青青小丝讶然道：“流亡绝域倒有飘渺不定的半人马种族，却是先天生成。而小哥这种后天的人马嫁接，奴家听都没听过哩。”
“这家伙除了拥有人类的基本智慧，还有良驹的伟大品质，聪明绝顶，吃苦耐劳，实在是居家旅行、创业探险的必备神驹。”
“哇塞，这么牛的嫁接马，多少钱一匹？”
“既然是样品，当然分文不取，还免费赠送皮鞭一条，供二位姑娘随意折磨……干，老笨马，俺好意送你给时间最优雅的树人女子，竟不识好歹踢我。”
任我费劲唇舌，仍无法将老笨马推销出去，除了这家伙一副好吃懒做的不良面孔之外，更因树人婆娘一条路走到黑的死脑筋，认定了能钻洞的蜘蛛不放。
“即便以征服世界的能力，也无法征服一个女人的爱美之心。”
我无奈之下，只得做出表态：“为了树人妹妹的青春和美丽，俺排骨……阿什么德，愿意以卑鄙的人格做保证，每年会带来一头鬼面狼蛛或其他能打洞捉虫的宠物幼崽，直到每一棵树人姑娘都拥有宠物玩伴为止。如若俺违背誓言，便再也无法拥有诸如卑鄙徒、暴露狂、超级变态、流氓之星之类的万人无一的罕见荣誉。”
“万岁！”
在树人婆娘雷鸣般的拥戴声中，我感到全身心飘飘然起来。
老笨马则呸了一声：“你个无脑的败家子。”
我根本不尿那老家伙，自顾将一粒核桃吞入肚内，连皮都不剥，还“嘎嘣”带响的。
这世上最属女人的钱好赚，可我却不愿去赚女人的钱。树人族原本打算拿出一笔极为可观的定金，被我大义凛然谢绝，自然赢得包括瓦伦莎在内的女人们的齐声喝彩。只有老笨马如同霜打的茄子，要死不活地拱入一堆落叶里长吁短叹。
我与瓦伦莎被树人族尊为贵客，还参加了由松子、核桃、干栗、杏脯、铁菱等数百种零食铺就的盛大的晚宴，更有树人族三五成群在旁伴曲献艺。正如瓦伦莎所言，树人族是天生的乐曲家，尖细的松针可奏出口风琴的轻快婉转，宽厚的桦叶可传递管钟的悠扬轰鸣，高耸的云杉可发出架子鼓的铿锵之音。除了令人眼界大开之外，更增加了融洽的气氛。
说起来，树人族毫不奇怪我带着瓦伦莎这样一个女孩子进入流亡绝域探险，用她们的话讲，像我这样一个卑鄙好色之徒，不论去哪里都应多带几个美女才不掉份。
“俺上次进入丛林迷宫，莫非有很多女孩跟着？”
“小哥，你定是结识的女孩太多，难怪会忘得一干二净。”
青青小丝腻声道：“三年前，陪你一同游历流亡绝域的，有两个英姿飒爽的紫衣女护卫，一个管餐饮起居的绿衣小胖妞，一个戴着光明神殿的专属勋章应是魔法师身份且总是张着大嘴巴问东问西的娇俏女孩，一个板着脸的女向导，对了，还有一个红衣的按摩女郎，加上小哥你，组成了一个七人小队。”
我突然感觉后背多了一道凛冽的杀气，仿佛置身冰窖之内。
这类问题果然不能多说，就连一向好脾气的瓦伦莎竟也有河东狮吼的潜质啊。
“她们只是普通的朋友罢了，否则俺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我赶紧解释道：“这一回陪伴俺的女孩，才是俺最放在心上的女孩，其他的女孩……其他所有的女孩加起来也赶不上她的一抹笑容。”
我身后的杀气陡然化为一抹春风，而且是特温馨特舒适的那种。
如果，对话现在结束，今夜又该是多么美好。
但是，世事往往不遂人愿。接下来便蹦出一个大嘴巴，揭穿了我的面皮。
“小哥这句话信嘴拈来，嘴唇应磨出茧子哩。”
白叶笑嘻嘻道：“在那支七人小队里，小哥曾单独对一个紫衣女卫说，世上其他所有女孩加起来，也不及她利剑的一线锐芒；对绿衣少女说，世上其他所有女孩加起来，也不及她随便蒸煮的一道汤羹；对那按摩女郎说，世上其他所有女孩加起来，也不及她温柔款款的一式抚摸……”
在我还未来及用一块木瓜堵住那婆娘的大嘴，后脑便被一颗哈密瓜重重砸中。
唉，这一榔头虽然不疼，却足够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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