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兰香小筑”天字六号房。
昏黄摇动的油灯下周济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时辰到了,还不来?难道出了事?”恐惧再次在他心底蔓延,这绝对不是他在担心萧雨风的安危,而是他内心很清楚——如果萧雨风因为“龙老大”而死,他也劫数难逃。
清明节的夜分外的诡异。灯光下的黑暗,寂静中偶尔传来的莫名的响动,花草芳香中夹杂着的腐败气味,发麻舌底传来的苦涩,还有凉风中不时的燥热。
一阵轻微的响动都能让周济从椅子上站起来,四处看看发现不过是只猫阿什么的,然后继续坐着等待。
萧雨风终于来了!
周济指着铜漏道:”我等得好苦哇!“已经是丑时一刻了。
萧雨风淡淡道:”哦,那辛苦你了。“不过却是毫无诚意。
周济不禁苦笑旋儿问道:”一路上发现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别管那么多,龙老大到底是谁?他在什么地方?“萧雨风并不理会周济的苦心。
周济连忙关上门窗,道:”隔墙有耳,不可不防!”
萧雨风并不顾及这隔墙有耳——既然他已经被如意堂追杀,坏得不能再坏了。不过他这份潇洒倒有想把周济拖下水的嫌疑。
周济坐定了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如意堂中能称得上‘龙老大’的只有两个人。”
“两个?就是说你也是靠猜的,是不是?”
“不错。但也猜得应该八九不离十,要知道......”。
“不必废话,这两个人是谁?”
“他们是......!”
二人真说到要紧处,忽听到屋外一声异响!二人都是见过世面的,立即抓起兵器追出屋外,却只见一个黑衣人从前面数丈远的一棵花树下一闪而过。
周济心中一凛暗道:“好快!”举步追时那边萧雨风已经追出丈余!
才迈出几步,周济不禁觉得头晕眼花,这才想起来自己毕竟还是喝多了,当下后悔不已却哪里有用?他轻功本来就不及萧雨风,这下相差更远,不过片刻功夫便再也看不到萧雨风人影。
”既然追不上就不必追了!只是兰香小筑再也会去不得,如今深更半夜的上哪儿去呢?“无奈之下周济竟然跑进赌坊打起牌九来。
也对,这赌坊都有几十号人无论如何比兰香小筑安全多了。
萧雨风却是越追越轻松:对手已经不能再快半分了,而他还游刃有余!二人已不过相距五六丈。
那人知道自己快给追上了竟一头扎进小巷。
这小巷又脏又乱,更无灯火,萧雨风只得靠那一点月光寻找那人的踪迹。
小巷中犬吠不断,若是萧雨风懂得它们的意思要找到那神秘人当然不难,只是萧雨风又哪里懂得?他都未曾想过那些可恶的看门狗也能帮他——凡是接近他一丈的狗儿都惨死在他的手下。
狗儿的悲鸣泄露了萧雨风的位置,这样一来无论是逃走还是出手偷袭神秘人都可以轻松办到!
萧雨风,失策啊!
萧雨风人被一剑刺中了后背!这一剑虽然不是刺向后心,却是直指右肺,同样是要人命的,区别只在于死的快慢。
然而萧雨风只是微微侧身,长剑竟然从他的身上滑了开!金丝甲!
那人不由一愣,萧雨风早有预谋地刺出了一记反手剑!
那人慌忙之间来不及招架只好闪身相避。
萧雨风手中斩蛇剑如影随形,方方七招那人阵脚大乱,终于将肩膀撞在了斩蛇剑上!
萧雨风乘势一脚将那人踢翻,冷道:“是谁派你来的?”要是这人说是“龙老大”派他了来的该有多好啊!
那人喘着气却并不说话。
那人什么也不说反倒在萧雨风意料之中——如意堂的杀手还不至于这么窝囊吧!他举起了手中剑道:”你说我就饶你一命,要不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斩蛇剑在这漆黑一片中发出淡淡的蓝光,那人发出粗重的喘息——面对死亡又有谁能保持正常呢?
萧雨风知道这人很快将在压力下垮掉,手中斩蛇剑刷地从他头顶划过,冷道:”快说,我的耐性到底了!“
那人似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萧雨风挥剑便往那人腿上斫去,忽然二物破空迎面打来!
萧雨风知道厉害,收招矮身相避。
此时一人喝道:”走!“声音颇为苍老,显然说话的是个老者。
黑衣人知道援手已至,拾起长剑便逃。
萧雨风正要出手制住他,那老者却哪能让他空出手来?又是两支暗器打过来。
这两支暗器又是打他面门,萧雨风只好再次躲开,飞刀出手射向黑衣人却被中间的那堵墙挡住。
萧雨风知道再也奈何不得那黑衣人,摸出飞刀便往那藏身的墙角打过去。
那老者身形极快竟躲过这一击,纵身便逃。
萧雨风将剩下的两支飞刀连珠打出:第一支飞刀被那老者闪过,第二支则不偏不倚地打在他后心。
吹起火褶子,萧雨风检查了老者的尸体。这一身夜行衣的老者并无任何特点可言,只有他所用的暗器倒很有特色——这是一种他叫不上名字的小锥,寸长寸粗的小锥。
萧雨风在兰香小筑找不到周济的人影,猜想他多半喝花酒去了,心中道:”好个公子哥,下次倒要让他吃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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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萧雨风的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云飞。他两天一直在暗中监视周济并未发现周济有什么问题,却哪知来了个可疑人物(萧雨风),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这让一直想为父亲昭雪的云飞如何不动心?所以他夜探兰香小筑,偷听周萧二人说话,但他毕竟第一次干这勾当,竟然不小心踩到那园子里的断枝,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萧周二人发现他的了。他对徐州并不熟悉,甩不开萧雨风,无奈之下只好钻进小巷。萧雨风杀狗诱他出击,他正想教训教训萧雨风哪知正中萧雨风引蛇出洞之计,萧雨风乘势击败了他,他可不愿意服软求饶,正准备一死了之,哪知来了个神秘老者救了他性命。
云飞很好奇那人的身份,所以他一直待在小巷的一角一直等到萧雨风的离去。然而同萧雨风一样,他并不认得这个老者。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这中间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呢?“云飞似乎又多了一根线索,或是仅仅多了一些永远也解不开的疑问?
云飞朝尸体磕了个头,踉踉跄跄便往客栈赶——伤口还在流血,刚才一直没有包扎、止血,现在的云飞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一脚踏空,虚弱的他竟狠狠摔了一跤,一头栽进臭水沟里。
臭水沟!
”真没用!“云飞第一次骂自己,然而他并没有再妄自菲薄——起码现在他还有一颗骄傲的心!
正要爬起来,忽听得一阵脚步响起。
出于保险云飞躲在了破墙脚。
那些人站定,其中一个道:“虎哥,这巷子没人!”
那被称作虎哥的看来却很不满意:“洪老大你可是越来越没种了,徐州这么多花花绿绿的场子你就找不到一个来招待我们兄弟?我们山西四虎辱没了你们大义门咋的?”
云飞这才知道这家伙就是山西四虎的老大胡来!
洪老大显然是矮人一头,在自己的地盘上都要对别人卑躬屈膝,陪笑道:“虎哥你不是不知道这里是徐州,不是河东路......”。
山西以在太行山之西而行名。唐大部分属河东道;宋设河东路;金分河东北、南路;元设山西河东道,为山西得名的开始;明置山西省,后改山西布政使司;清改山西省,省名至今未变。(文中既然称山西为河东路,那山西四虎的称呼就不妥?不错,确实有此嫌疑。但是为了让读者有感性的认识,书中难免有很多地方出现此类历史问题,能注明的我一定注明。特此说明!)
胡来冷笑道:”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洪老大知道刚才那句话确实说得难听,连忙解释道:”虎哥,我刚才的意思是说,徐州不比河东路好混。皇浦大爷说了,谁想占场子谁就别想做这黑道买卖!“他口中的皇浦大爷多半就是皇浦世家宗主大侠皇浦天笑,不过想来皇浦天笑不会说”谁想占场子谁就别想做这黑道买卖“这种话吧?
这事胡来不是不知道,他前面要为难洪老大无非是要耍耍排场,当下道:”洪老大,有机会到了我的地盘兄弟我让你知道什么怎么样才叫做一帮之主!闲话就不说了,这里是一箱午食散,我们兄弟大老远亲自给你送来了,客气话你就不必说了,一万两现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洪老大让人点起火把来三人细细验起那箱午食散,过了半响一人道:”门主,好货色!“
洪老大一挥手,二人抬来一口箱子。
胡来量洪老大不敢骗自己,道:“不必验了!那批货弄得怎么样了?“
洪老大道:“虎哥尽管放心三十个女人我们大义门已经到手了,三天后午时城西冰人桥交货!”
”三十个女人?”云飞的心颤动了,“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难道没有想到过这些人都有父母兄弟、丈夫子女吗?这些天煞的不知道丧亲之痛吗?“
胡来不悦道:“要等到三天后?”
洪老大解释道:“没办法,这两天徐州人多,还是小心些好!”
胡来道:“那也好。告辞了!”
洪老大道:“告辞!”
云飞暗自默念:“三天后午时城西冰人桥!”看来年轻的他决定要救助那些可怜的女子了,不过十年后二十年后当他遇到这种事他还会出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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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兰香小筑”天字六号房。
萧雨风推开房门却发现早有一个头戴箬笠的神秘男子坐在里面。
“终于来了!”箬笠男子握起搁在桌子上的大剑。
萧雨风并不认为这人是如意堂的——这只是一种感觉,避免误会他说道:“我是来找周济的。”
箬笠男子冷道:“我可是专程找你的!”
知道并不是一场误会,萧雨风立即握紧手中斩蛇剑,淡然道:“那让你辛苦了!”
箬笠男子冷笑道:“我很乐意送你归西!”
萧雨风不由暗自怀疑:“难道他真是如意堂的杀手?否则还有谁要我的命呢?”但是他并不会花太多功夫去琢磨这个,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打败这个家伙!冷冷一笑道:“那就尽管来试试!”拔剑出鞘,摆好架势。
箬笠男子冷道:“现在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大剑出鞘,如同用刀般狠狠斫向萧雨风!
萧雨风推出门外,避开他的锋芒,斩蛇剑一阵乱舞将箬笠男子封堵在房里面。
兰香小筑住的多半是些读书人,看到有人打架也不如何劝——报官的报官,围观的围观,也有两三个若无其事的下棋,倒是那些小二苦口劝道:“二位爷,小的求求你们到别处去打把!”却哪里有半分用处?
箬笠男子双手持剑猛冲,萧雨风却早已跃入兰香小筑那宽敞的花园中。
萧雨风本来准备趁机发出一柄飞刀,哪知箬笠男子也是奇快,一剑逼得毫无准备的萧雨风后退连连!
萧雨风却不由暗自奇怪:“这人不是砍头就是斩脚,难道他知道我身上穿了金丝甲?“萧雨风还是第一次如此窝囊,要知道即使面对拥有刀气的肖丈萧雨风也能从容自若,怎么反而遇到这个实力一般的家伙就进退维谷了呢?何况现在他还有金丝甲!
但是世事往往:一顺百顺,一败百败!
急于反击的萧雨风反而让对手抓住机会一剑削在了大腿上。伤口虽然不深,却长达四寸有余,血虽然流得不急,胜在量足!
这一流血,众书生才知道这是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