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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推衍几个星期,约莫是他父亲被杀的日子。

我一面浏览着报纸上的新闻,一面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严宫颢究竟为什么

出现在我面前?「报仇」这样的字眼太沉重,可是我却不得不去想。

八月二日,社会新闻版,「……昨日深夜一名严姓商人于

夜归时,遭歹徒袭击,被砍杀十七刀身亡,手法残忍……。」

八月四日,社会新闻版,「……日前严进财命案,目前仍

无进一步的线索,家属表示死者生前未曾与人结怨,检警双方正展开进一步的

搜证调查。」

八月十日,社会新闻版,「……日前严进财命案,警方接

获线报,怀疑为熟人所为……。」

接下来的报纸一直到八月底,都不再出现这宗命案的相关消息,我无法证

实这名严姓男子是否就是严宫颢的父亲,可是我想八九不离十是吧!报上写到

,这名严姓男子早年与妻子离异,独自抚养儿子,目前正就读台南某国中……。

忽然之间,我醒悟了什么,像皮球泄了气地叠坐在椅子上。

因为,我根本无法证实自己刚才忽然闪逝的记忆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报纸停留在八月二十日,我看着泛黄的纸页发楞着,就在这

天的隔日下午,我发生了车祸,然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变成对过去一无所知,生命只剩下一半记忆的李洛芙!

我多想回到这天,去告诉那时的我,二十一日下午会发生的事情。

如果能够在那时候扭转了时空,那么现在的我,又会有多大的不同,至少

像个平常的大学女生了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能够预知别人未来的我,却不能阻止自己的命运?

我深呼吸的跳过二十一日,把报纸翻到了八月二十二日,入眼的

,却是斗大腥红的标题「X航空难,二百三十九人全数离难……昨日飞往香港

启德机场的X航,xx号班机于降落时突然起火……。」

我想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故,报纸上一定不会提到像我这种小国中女生车祸

的消息了吧!原想藉由报纸报导来追溯回忆的我,一面这么想着,一面看着空

难事件的报导。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有这件空难的发生,车祸昏迷一个多月后才醒来,空难

的报导也差不多到了尾声,再说那时我忙着头痛、失忆、疗伤……哪有时间去

管国家大事。

原是无聊的浏览,报纸的罹难者名单却有三个字像字幕般跳跃入眼帘。

「……严宫颢(男,13岁)。」

7/20/94

妈妈今天突然说要带我去看医生,她说我应该要跟医生谈一谈。

我没有跟妈妈说话,从自杀醒来以后到现在,我只跟严宫颢说话

,如果是因为这样才要看医生,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我是不想才

不说话的。

不过我还是得去,因为我是小孩子,讨厌。

那个徐医生看起来好象很好,可是我不喜欢那个地方,那是外公

死掉的医院,进去的时候,我觉得好难过。

徐医生问我很多事情,可是我不想跟他说,因为他会跟妈妈说。

我只跟他说,我最讨厌这个地方。

严宫颢晚上打电话给我,他说今天遇到欣亚的哥哥,她哥哥很伤

心,他说他没想到欣亚自己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游泳。

我该不该跟她哥哥说其实欣亚是自杀的呢?

严宫颢说不行,这样我会有麻烦。

可是欣亚为什么自杀呢?到底为什么?

现实往往比想象更荒谬,

以为不该、不会发生的事件,

总是在角落等待着,被发生。

-------

「严宫颢!告诉你一个秘密!」梦境里,我沿着长长的楼梯追着想说出来

的那个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因为那天那班飞机,即将乘载两百三十九条人命飞往死亡国度。

而我知道了,却来不及说出口,他才出门,我飞奔下楼拼命追赶,所以撞

上了转角的来车,所以进入漫长的睡眠,所以掩埋了记忆……。

曾经深深埋在心里的悲痛和无能为力,此时此刻排山倒海的倾覆而来,什

么也不能想,我只能冲回宿舍里用尽力气的哭泣。

哭泣着当时的心情,我看见自己因为心慌,所以告诉妈妈飞机即将坠毁,

我看见妈妈生气、不相信的表情,我看见我哭着冲下楼,我看见迎面而来的车

子。

必然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当我醒来时,早已被安排远离了台南。

我看见车祸后睁开眼睛茫然无依的自己,在医院的深夜里,常常从莫名其

妙的泪水中醒来。

这一切一切的答案,此刻已然清晰。

面对着解除封印了的记忆,我只能哭泣。

而后在哭泣里,慢慢睡去,梦中有人轻轻地抚mo着我的发,一直不曾离

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刺痛的眼睛被覆上了冰凉的毛巾。

拨开毛巾,我看见一张熟悉的、男性的脸──严宫颢。

「我都知道了。」声音因为哭泣而嘶哑,我小小声的说着,眼角却再度泌

出泪水。「你死了。」

「不是我,是你认识的严宫颢死了。」严宫颢拨开我被泪水湿濡而贴在脸

颊边的发。

「不要哭了,妳快瞎掉了。」

「你是谁?」我想问的还有更多更多,可是喉咙却疼痛的无法说出更多。

「我是严宫颢。」他把毛巾贴回我的眼睛上。

「骗人!严宫颢死了。」

「死去的那个不是我。」

「……?」

「妳一直以为的那个,是我的双胞胎弟弟严宫群。」

「不是!他是严宫颢!」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连飞机失事的时候,我母亲都这么以为。」

「怎么……怎么会这样?」

严宫颢静静地看着我,好久好久。

「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死了,那时我妈妈养不起我和弟弟,所以就把我

过继给爸爸的弟弟。」

「所以报纸上写的,是你的叔叔,不是你爸爸?」

「对,只是那时我都叫他爸爸。」

我木然的点点头,其实脑袋里乱轰轰的一片。

「后来我叔叔离婚,我跟着他住在南部,宫群则跟妈妈上台北,虽然我们

两个很少有机会相处,但却在会识字之后,保持着通信的习惯,我常常在信里

面提到妳,或许因为这样,个性内向的宫群,非常羡慕我们的感情。」他声音

带着沉重的感情,似乎是悲伤。「升国一的那年暑假,我上台北看妈妈,他要

求和我交换身分,我答应了,从那时起,我便以严宫群的身分留在台北,而他

也代替我成了严宫颢。」

「那时候我们约定要一直写日记,等到下次见面交换回去的时候才不会被

发觉,只是没想到我母亲再婚,继父因为调职,决定移民去美国,我和宫群几

乎失去了联络,更别说有机会换回身分。直到那年暑假我叔叔去世,他才被安

排到美国来,却没想到会发生空难。」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他的行李是别家航空托运,所以我在他的行李中找到日记。」

「那你上次让我看得那些东西都是‘他的‘?那些纸条,那些照片?」

「不全都是。」他的声音有点僵硬。「那些纸条是我捏造的,我想不出任

何方法让妳接触到过去预知未来的事情,也不能让妳看宫群的日记,所以捏造

了那些纸条。」

「……。」

「其实我原本打算以严宫群的身分一直活下去,可是一来宫群曾经答应过

有天要回来帮妳恢复记忆,再者,日记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

「你叔叔的死因?」我哽咽地问。

「是的,我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他抬起头看着我。「所以我回来了,用

严宫颢的身分,只是没想到妳居然真的失忆了……。」

沉默着,我没有说话,残缺的回忆慢慢地重组着,却只记得起关于记忆中

那个男孩子的死亡,还有遇到严宫颢以后的这些日子。

「对你而言,」我用着自己也感到陌生的声音开口。「我是什么?」

严宫颢不解地看向我。

「对我而言,严宫颢只有一个,因为我只认识一个。」眼泪已经用完了,

此刻我只觉得莫名其妙的冷。「可是对你而言,我是什么?只是一个迷失过去

的笨蛋,什么都得依赖别人,偏偏我的过去又藏着你最想知道的秘密,所以你

不得不帮我……一面假意帮助着我,却又一面骗我,为什么你不一开始就告诉

我你的企图,为什么不干脆开门见山的告诉我,你根本不是因为那个人是我,

才帮我的,你只是想知道杀你叔叔的凶手是谁,为什么你不说?为什么要骗我

?……我只是失去记忆,可是我还是有感觉,我还是一个普通女生而已……为

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以为你在乎我!?」

只是短短的一天之内,他摧毁了我对他所有的信任,当我对过去感到恐惧

无依的时候,曾经以为只要信任他就可以,可是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背叛

我的信任?

──妳相不相信我?

他曾很认真的问过我,而我也很认真的说了相信,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些都

只像是一场笑话?

他保持着他高傲的沉默,安静地看着我,依旧什么也不肯说。

其实我知道,感到受伤的不只是他刻意的隐瞒,还有我失忆后第一次真正

认真心动的感情……。

「欠严宫颢的秘密,总有一天我会还清。」伪装起仅存的骄傲,我直视着

他。「在那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7/30/94

这几天我一直做恶梦,梦到我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在

什么地方,我觉得很害怕,想马上醒来,可是醒来以后发现真的什么都

不记得了,好象不认识任何人,连严宫颢是谁都忘记了,我觉得很害怕

,后来才知道那也是在作梦。

可是最近一直梦见这个,我在想,是不是有天我也会变成那样?

最近都没有写日记了,现在每两天就要去徐医生那里,觉得很无聊

,严宫颢最近都很忙的样子。

徐医生很好笑,不过我还是不跟妈妈说话,现在如果要跟她说话会

觉得很虚伪,因为我不想说。

不过我有点想跟徐医生说欣亚的事情,可是一直找不到严宫颢,下

次再问他吧!

究竟世界上有没有一种叫做「真相」的事物?

我越来越不明白,

或许所谓的真相是指永远无法到达,

只能尽量靠近的答案。

------

学期结束,然后又开始,时间飞快地走到了夏天,五月的雨季绵长而忧郁。

严宫颢不再出现,至少我从那天之后没再见过他,我努力让自己回到从前

的日子,虽然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抹杀发生过的事情,已经认识的人,也不能当

作未曾相识,可是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小米、少祺和小倩依旧是莫名其妙的好朋友,只是她们身边都有了另

一个男生,少祺和她的怪兽先生,小倩和她的助教,小米和那个赶也赶不走的

罗修平,尽管有时候她们并不是心甘情愿(例如:小米和罗修平),但至少大部

分的时候,她们都是出双入对的。

虽然我们仍像从前一样老是一起约着喝下午茶、吃垃圾食物,可是相较之

下,我的心显得非常寂寞。

每到星期六下午,我总是一个人到捷运站买票,来来回回的坐着捷运,听

着一个人的音乐,看着窗户外面飞快地飞快地景致。

我曾经听人家说过,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一生的记忆会在短短的一瞬间

像电影一样播放出来,速度很快很快,我想或许就像坐着捷运看窗外的速度一

样快吧!

我很想要那时刻赶快到来,我想要有机会清楚地看见我所有的人生,不是

靠别人,不是靠过去的纪录,而是靠我自己的记忆。

我想要的事情有这么多,却没有一件是我努力就能够达到的。

因为人的记忆是没有保证的。

有时候我一个人在图书馆里对着旧报纸发呆,想记起杀死严宫颢父亲的凶

手,想拼凑出「记忆中」那个严宫颢的模样,却都只有空白。

夜里,已经不再有恶梦,我却开始害怕天亮,我怕和今天一模一样的明天

又会开始,那些空荡荡的寂寞、那些努力想记忆却一片空白的无力会在每个明

天出现,永远不会到尽头。

为了打破这些令人害怕的生活方式,我决定请假到台南去。

去找一个人,最后一个可能知道我的过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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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仁爱医院」,不愉快的感觉仍旧十分显著,或许是因为所有的

事情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我到挂号处询问徐鸿明医师的门诊时间,护士小姐却告诉我,徐医师这两

天的预约都已经额满。

正想离开,却听见了身后传来轻快的口哨声。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fallingdown……fallingdown……

我反射性的转身,却看见吹口哨的是个十分年轻的医生,至少依年纪看来

,绝不可能是我当年看见的那个。

「喂!医生,请问一下。」尽管如此,我仍旧想也不想地上前喊住了他。

「有什么事吗?」他回头疑惑地看着我。

「请问一下,您刚刚吹的曲子……是谁教你的?」我紧张的问着。

「妳没听过吗?这不是儿歌吗?伦敦铁桥垮下来。」

「噢!我知道……只是……。」该怎么问才好?

「妳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染上这种习惯。」那医生忽然想到什么似

的笑了。

「以前有个外科医生每次开完刀都会吹口哨,后来不知道谁开始的,好几个

医生都学到这种坏习惯,从开刀房出来都忍不住要吹口哨……啊!我赶时间我走

了。」

那医生的CALL机一响,他急急忙忙的离开,只剩下我站在长廊上,呆看着他

的背影,直到长廊上有扇门被推开吸引了我的注意。

门内走出一个穿著医生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两鬓已白,有着长者的威严

,嘴角的笑纹却透露着爱笑的个性。

我看着他的时候,他也看着我,然后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表

情,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是徐医生?」

徐医生带着笑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正想自我介绍,他却拉起了我的手。

「想不到妳自己回来了,真好。」

「您……您还记得我?」怎么说都已经是六、七年前的病人了,我的惊讶相

当理所当然。

徐医生皱起了眉头,看看我,「我们进来再说吧!」

我跟着走进了诊疗室,「如果您有病人的话,我可以再预约。」忽然想起刚

才护士小姐说的话,有些不安。

「没有啊!我下午都没有病人。」徐医生慈祥地笑着。

「可是护士小姐……。」

「噢!呵呵,我下午请了假,正好要替妳办些事情……。」

「我?」我开始怀疑这位老先生是不是认错人了。

「对啊!算算妳的二十一岁生日该到了吧!」

「是……是没错啦!可是……。」

「嗯……。」他沉吟了一会儿。「妳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终于听懂了一句话,连忙点头。

「我失忆了。」

「原来妳还没恢复啊!」他恍然大悟。

「嗯……。」好奇怪,他怎么很熟的样子。

「那妳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人家告诉我的。」我赌气地不肯说出严宫颢的名字,只是草草带过。「

徐医生,你刚说要帮我办的事情是什么?」

「既然妳还没恢复记忆,那就暂时不告诉妳,反正过不久妳就知道了。」

「噢。」

「妳来找我是不是想问妳过去的事情?」徐医生不等我回答,马上接着说。

「如果是的话,等妳过完二十一岁生日再来吧!」

「为什么?」

「因为这是妳当初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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