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龙在钱唐郡停留了五天,第五天早晨,他突然来找我告辞。我的桌上摊着乱七八糟的图纸,他看都没看图纸一眼,只对我道:“罗艺,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在下告辞了。”
我眼睛干燥得难受,听他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有些失望:“我本来想向你再请教刀法。”
林云龙淡然一笑:“请教了又如何呢?就算罗艺你一个人武艺高绝,你们的士兵也根本抵挡不了大隋的骑兵!杨素的骑兵已经可以与突厥骑兵媲美了,南人?好自为之吧。”
我忙道:“你本来不是准备帮助我们的吗?”
他看了我几眼,笑得有些怜悯:“略尽人事足够了,谁能让久病之人一夜之间生龙活虎?而且,我准备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想,这样的人,便是大陈的皇帝都留不住,何况是我?便拱手道:“既然这样,那就再见吧!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在战场上相遇!”
林云龙走后,我的生活一直纠缠在造船的事务上。张之随算是对这事情绝望了,“其实说到航行二字,自然是大船比小船稳妥。但是说到在象钱唐潮这样的大波浪中行进,”他“嘿嘿”一笑,“任你多大的船也照旧被打得粉碎!”
“这是为何?”
“将军你想,一根圆木在水中可以任意翻滚,但一具小船却会被波浪打成碎片。这是因为再小的船,总是有接缝,接缝处就算用铁钉钉死,风浪一大,首先从接缝处就会打开。如果是大船,接缝的地方就更多了,风浪一大,那简直是往死里送。再说了,钱唐潮水是咸水,这铁钉在咸水里久了,风浪一打,船身就自然四分五裂。”
我想不明白:“那可以用自然的接口吗?譬如木头和木头卯在一起的?”
张之随看了我一会儿:“罗将军,大陈的造船技术已经不错了。但是如果谁想到大风浪里去送死,那小的就没话说了。”
寒冬腊月很快到了。我敢说,我的水军绝对是现在大陈最好的军队,可惜距离周大将军理想中的船队,还差距太远。冬天来临,朝廷自然遣使分赐各色礼物到军队。我早接到钦使的前站消息,要求我们一大早列队迎接圣物。
那天天气特别冷,钱唐郡出现少见的大雾,空气中都是阴寒的湿气。全军从早晨列队到正午,都不见钦使的踪影。大家冻得直跺脚,老杜也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滚他娘的,以前在镇江什么狗屁钦使敢这么耍架子!”
薛正因为江州军一直水土不服,火气也不小:“大概是什么王公贵族吧。听说今年分封到军队的王公特别多。”
我想了想,命厨子去做点肉馒头,让全军先原地待命。这样大家马不歇鞍,兵不离身,立着啃完自己的肉馒头。到了下午先头兵才来报道:“罗将军,钦使大人到了!”
我没有万万没有料到来钱唐郡的使者是陈显。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陈显。一年多不见,他的脸上酒色气更重。整个人骑在马上,裹在厚重的皮毛中,露出一张骄狂惨白的面孔。罗岭和我与众人一起接旨时,他很镇静,仿佛忘记了眼前这个仇人。
陈显下了马,身边的侍卫们抢着帮他整理衣衫。他傲慢的看着我的眼睛道:“罗将军,本王这次不仅来犒劳贵军,还奉皇命检查新军的训练情况。”
我淡然道:“请钦使先进帐,这里海风大。”
陈显走进中军帐,大喇喇坐到正中的位置上:“皇上有谕旨,骁骑新军组建已经半年了,不知战斗力如何。本王想这几日听听各营的看法。”
我行礼道:“新军这半年,以水战训练为主,钦使想检阅他们的水战实力吗?”
陈显突然道:“你不是向皇上报称训练骑兵吗?怎么变成水军训练为主了?”
我答道:“水军为本,骑兵为辅,总是先本后辅。”
“哈哈,罗将军一向号称骑兵第一,你这北人有什么本事训练水军?”陈显语气竭尽挑衅,营中的其他将领开始不安起来。他忽地起身,笑向罗岭:“小岭儿,你这模样儿更俊俏了啊。”其他将领都不知道罗岭那段故事,听到钦使轻浮的口气,更加惊讶,相互交换眼神。
罗岭脸色更白,但站得笔直,并不回应他的挑衅。
老杜是个聪明人,马上开口道:“王爷这次大驾光临钱唐新军,罗将军和卑职等早就预备了酒宴,为王爷接尘洗风呢。这钱唐虽小,也有不同于建康的风情呢。”
陈显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老杜躬身:“末将杜名,骁骑新军第一营营长。”
“钱唐有什么风情?”陈显打个呵欠:“这么大的海风,冷死人了。罗岭今晚留下来侍侯本王就够了。”
出了中军营,将领们面面相觑,大都不明白这王爷是什么意思。老杜是老兵油子,猜到三分,他趴到我耳朵边道:“这钦使喜欢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