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2 / 2)

“这种君子协定怎能用在国家之间呢?”

“如果是你又要如何?”我反问道。

宫本信义警惕起来,闭口不言。

“我来告诉你。”我合上书,“西域骑兵骁勇,罕有匹敌,但正因如此,他们攻城易、守城难;况且西域地广人稀,就算把城池攻下来了又能如何?若每座城池都留人治理,他们的人打不到中原腹地就用干净了。此种情势下,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可以任用中原人治理。”

“中原人?”我哼笑两声,“那这个城还是中原人的,你占它做什么?”

“只要王权在握。谁去管理下面的城池都无所谓。”

“哈,那是自然。不过这里面有个前提中原人必须服从异族王权的统治。否则就会把中央王权架空。到时候八方并起,中央王权便无力抵抗了。”

“哪怕如此。各方势力不过是乌合之众、各人为己罢了,不管是联合还是离间,总有办法解除威胁。”

“你恐怕不了解中原人。”我哈哈大笑,“你的联合、离间靠的是什么?难道是你我这等谋士的一张嘴吗?不,你我谋士的嘴皮子之所以管用是因为背后有不可小觑的力量。那种情形之下中央王权早就没有了谈条件的资本,谁会和将死之人结盟呢?更何况,中原人的内斗一定会产生在没有外敌的条件下的。在异族被彻底清除之前,不会有内斗的。”我看着他,“就和你们倭国割据一方的大名一样。你没发现各地大名并没有在中原攻打之时趁机扯你们的后腿吗?”

“您是想告诫我不要争夺您中原的王权吗?”

“我说的是西域,可不是你们倭国。”

“虽然我不如您聪明,但也不是愚蠢的人。”

“愚蠢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多想。”

“您仿佛深有体会啊。”

“那又如何?我已经这么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得太多反而会影响自己。”

“我倒是宁愿多想一些。”

“只要想想别人会怎么弄死你就可以了。连别人怎么弄死你都不知道,怎么好好活下去。”

“那我可真要好好想想您会怎么杀掉我了。”

“杀你有什么用。同是谋士我还不知道吗,我们身上最有用的就是这张嘴,杀了我们自然有更好的人顶替上来。杀你无用。”

“那您准备杀谁?我王吗?”

“我答应过她,会留她的性命的。”

宫本信义摊摊手:“我真的猜不透您了。你到底是要杀谁呢?”

“你会知道的。”

“您又在装腔作势了吗?我听说这是您最惯用的办法。”

“办法?说是‘伎俩’更贴切。”我笑着说,“既然用些小把戏就能达到目的。虽然为正人君子所不齿,但我还是觉得这样更好。”

如今这伎俩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了,全要仰仗年、郑、袁三位了。

又是半晌无话,我真是受不了了。便言说要去睡了。宫本信义也无异议,跟着我去了卧房。他倒是识相,并没提出与我同床共枕的要求。只是坐在桌子旁以手支头歇下。

转天早上,我睡得正香。门外传来管家疯了一样的拍门声。

我不耐烦地起身,宫本信义早就醒了。听见敲门声且也没有动作。我哼哼着披上衣服,开了房门:“怎么了?”

管家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淌下来。看他这样我瞬间清醒了,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快说,怎么了!”

“袁……袁大人……遇刺!”

我回头瞪了一眼宫本信义。他脸色也不好看,圆睁二目回望着我,同时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袁大人现在何处?”

“在京兆尹衙门。”

“备车。”

我转身回屋穿戴整齐。

“您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的人干的。”宫本信义在一旁跟我解释着。

我撇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是什么人?”

“这……也许是仇家……”

“他是朝廷命官,你觉得什么样的仇家会刺杀他。”

“这……”宫本信义语塞。

“还是说,是袁大人自己捅了自己一刀?”我没好气地说着,推门而出。

宫本信义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还是紧跟着我一刻不肯放松。

我和他上了马车,管家将车赶得飞快。行至在半路途中,宫本信义似糟了晴天霹雳一般,整个身子猛地一战,须发乱颤,怒睁双目瞪着我,血灌瞳仁。他狠狠地抬手指着我:“东方大人!是您!”

我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真是上了年岁啊,脑子慢了。现在才明白是我吗?”

宫本信义咬牙切齿:“您早上的戏演得真好!”

“我总不能当时就明白告诉你这是我干的吧?那样岂不是不好玩了?”

“您居然刺杀自己的通同僚,就是为了嫁祸给我们吗!”宫本信义低声怒吼,若困兽一般。

“那是当然。不然我干嘛这么费劲?”

“我昨天一直在您身边。您是什么时候……”

“袁宗昊是和我一样不择手段的人。我虽然看他不顺眼,但同样能和他心照不宣。更何况,昨天我已经说出了计划,你没发现吗?”

“什么时候?”宫本信义低头冥想,脸上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位大人最好下手杀害’。你就不曾疑心吗?”

“我的确曾有疑心。”

“因为我对倭王礼数有加,所以不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吗?”宫本信义听了点点头,“你还真是天真啊。”我大笑起来。

“您……真是个可怕的人。”宫本信义侧头瞪着我,眼中已经有了些惧意。

我靠在座上,淡淡看着他:“你觉得你是在看着我,其实却是主动上门被我看住了。你不在,你手下人恐怕群龙无首吧?自己落入陷阱之中束缚住了手脚,沦为任我摆布的猎物,这都是你的自作自受。”我撩开车帘朝外看了看,已经快到京兆尹衙门了,“今天是第二天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悔步棋。”

“什么意思?”

“我可以不把刺杀京兆尹的罪责加在倭人身上,而你,从我身边离开。悔棋嘛,自然是这个样子。”

宫本信义目光坚定:“落子不悔!”

好,落子不悔。我该好好教导你什么叫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了。

京兆尹衙门口,二子迎着我们。

二子看见我的车架,跳下台阶扑倒在车边:“东方大人,您可来了!”

我下了车:“袁大人如何?”

“袁大人死了!”二子嚎了一嗓子,放声痛哭,惊得周围的百姓都聚拢了上来。

“京兆尹大人死了?”我又大声询问了一句。

二子边哭边点头,就跟死了亲爹似的。

“带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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