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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七月下旬的清晨，阳光柔和，微风凉爽。
裴疆在路边摊头买了油条和豆浆，边走边吃，昨晚满脑子都是江雪的案子，这里面有太多的蹊跷无法解释，案发已经十来天了，仍然摸不出什么头绪，消息早已是纸包不住火，不胫而走了，凶杀、器官盗窃团伙等诸多猜测……说什么的都有，这让每一个公安干警心里的压力都越来越大。
那个马路坡下的小树林是第二现场，属于抛尸地点，但作案人却有着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沿途许多区域并没跑尸，单单挑选了长满杂草的碎石区，并没有留下有价值的脚印，尸体被装在一个尿素袋里，却没有留下任何毛发或质指纹，若不是当天夜里下了暴雨，树林杂草倒伏在地上，还有那个送货的司机特的留心，这个尿素袋恐怕并不容易被发现。
江雪的死因明确，属于窒息而亡，身体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在死去不到五分钟之内，她的眼球被完整摘除，作案手法极为娴熟专业。随后，她被人抛掷在四十公里以外的小树林，在这一段发生的过程里，没有目击者，除了一辆蓝色皮卡车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有效线索，她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然后被一个司机发现了。
只不过，这些所发生的一切，汇总在一起以后，就形成了一个鲜明带血箭头，它明确指示了一个方向一个人，那就是无可推卸的——姚虢栋。
想着这些问题，裴疆走进办公室，张矣瞅见他，便兴冲冲地跑过来说道：“案子有新进展了，那辆蓝色皮卡车经过确认，是附近镇子上的蔬菜二道贩子闫龙虎的，我们早上已经把他请到局里，那家伙一直坐卧不宁，看样子心里真的有事。”
“走！去看看！”裴疆一听来了精神，几口将手中的早餐吞进肚里，急忙来到审讯室。陈亦佳的桌子前方坐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汉子，脖子短粗，圆滚滚的肩膀上架着个圆脸，油光煞现，剃着平头，一脸络腮胡子。他坐在那里，显得很是局促，蜡黄的眼珠子骨碌碌直打转，鼻尖和额头上却已冒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子。
“闫龙虎，7月3日晚上八点左右，你去过五林村郊外的小树林？”陈亦佳问道。
闫龙虎猛然抬起头，身体犹如触电一般抖了一下，伸手在鼻尖上狠狠抹了一把，嘴里嘀咕道：“没有，没有。我去那儿干啥？”脑子里却在翻江倒海寻思着各种狡辩的方法。
陈亦佳察觉了他的神色，便重复问了一遍原话，说道：“不要继续隐瞒，有目击者看到你去了树林，要让我们喊证人过来吗？”
“唉不用不用。”闫龙虎顿时紧张，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他看着对面的警察，缓缓抽动脸上的肌肉，开始是发呆，后来五官开始往下抽搐，形成一张欲哭无泪的脸，他咧着大嘴欲说还休，突然间，他伸出大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口里干嚎道：“是我不对啊，我该死......我该死啊......”
“闫龙虎，不要叫了，老实交代！”陈亦佳厉声道。
“呜呜。”闫龙虎捂着脸倒在桌子上，不知是哭还是嚎，那情形看起来仿佛天都塌下来了。众人看着不禁心烦，大伙都在这里翘首期待着案情有深一步的进展，谁知对方看似一个壮汉子，竟是拎起来一条，放下去一滩的角色。
陈亦佳“叭”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别装熊了！老实交代，坦白从宽！”闫龙虎被震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警察，见这招不管用，每个人都用冰冷如刀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他们都是冰冻人一样，丝毫没有一点怜悯之意，这才觉得哭闹无用，于是抬手抹了一把鼻涕，嘟嘟囔囔道：“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我这是出不去了？”
警察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抽了抽鼻子，像是一赌气那般摇头道：“我豁出去了！不就是一个金戒指嘛，只能是做错了事，犯法可谈不上啊！”
“什么金戒指，从头到尾，把话说清楚。”
“唉......这事不能怪我，怪只能怪那老太太的金戒指也忒大了，看着都闹心，我实在忍不住，就把它摘下来了。莫非真像你们说的天网恢恢，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还是没逃过英明神武的警察同志的法眼......罢了罢了，我说，我说。”闫龙虎话虽如此，可放在桌上的手指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裴疆朝陈亦佳点点头，从口袋掏出一支烟，递给了他。
闫龙虎点燃香烟狠狠连抽几口，这才略有放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了起来：“七月3日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起的很早，天还没有亮，因为前天晚上我们那儿下了大雨，家门口的水塘烂泥路很是难走，所以我就把车停在村口。前天早上村里暴发户彭三的老母亲去世，灵堂就设在院子里的大棚中，路过他家院子的时候，我看见老太婆还没有入殓，灵棚下面的白单子被风吹起了一个角，伸出一支干巴巴的手，上面还带着金戒指！”说到此，他的眼睛里又放出精光，好像又身临其境看见了黄金那般精神起来。
“我的妈哎，我长到这么大，还从没看到过这么大个儿的金戒指，我见那守灵人趴在旁边好像睡着了，里面也静悄悄的没啥动静，就一时财迷心窍起了贪念，偷偷摸摸溜进去，把戒指摘了下来，活该那戒指是我的，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逃走了。
“我把金戒指藏在身上整整捂了一天，下午卖完菜回村时这才想到，万一彭三那一根筋闹起来挨家挨户来查找，我可就惹祸上身了，所以，就寻思着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东西藏起来，我想了好半天，最后想到了每天路过的小树林，那里树木长得不高，可是茂盛得很，下去的路面坡度较陡，还有好些个碎石，一不小心就要跌跟头，平时下去的人很少，绝对是个安全的所在，我就赶紧找了几个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戒指包好，把车开到那边，没费啥力气就找到一棵年龄较大的树，那下边正好有个小小的树洞，我把金戒指塞到那个树洞里藏了起来。唉......都怪我一时糊涂啊！”说着话，他便又伸出手，不痛不痒地扇着自己的嘴巴子。
裴疆和同事们相互望了一眼，失望之情难以描述，本以为案件有所进展，谁知道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小插曲，心情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一下子跌落到低谷。闫龙虎虽说不老实，却也不至于精明到现场处理的滴水不漏，更何况此话是真是假，只要派人去树林取证，便会立刻见分晓。
闫龙虎见众人没有劝慰的意思，也就停下手，自言自语起来：“我藏戒指那天仔细看过了，周围连个鸟影子都没有，你们是怎么会知道是我干的，什么目击者，难道是老太太托的梦？”
陈亦佳看着他那荒唐模样，心里好气又好笑，便故意说道：“你第一次去藏没有人，第二次去探查还是没有人看到吗？”
“嗨！我哪有第二次探查，那戒指我可藏得隐蔽呢！鬼子来了都找不着！”
“哼哼！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别说，正是有人看见你藏戒指前来报案的！”
闫龙虎咧着大嘴巴愣在那里，抓耳挠腮想了半天这才说道：“不能啊！我停车的时候明明看到那辆车开走了......”
“那辆车？”裴疆心中一亮，暗自说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什么车？你说清楚！”陈亦佳立刻捕捉到这不经意话中的线索，急忙问道。
闫龙虎摸了摸头顶，想了一会说：“那天我停车的时候，看到前面二十米处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好开走。”
“你有没有看清里面的人？”
“我停车的时候看到那辆车在掉头，我一心想着藏戒指，只在乎他有没有走开，哪里管那人长啥样呢！”
“你有没有看清车牌号？”陈亦佳问。
“我哪记得住。”
“那车标志呢？”
“这个标志倒是记得，好像是牛头，嗯，没错，是一辆黑色的牛头！”
裴疆朝小顾点头，两人走出审讯室：“从W市开往五林村的小树林，途中有一个新建试运营的收费站，你立即去调取监控录像，重点排查黑色的丰田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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