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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 / 1)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哀,即便是漂泊在火域荒漠里的时候,我也从没感觉到如此尖锐的疼痛。我喜欢大片大片的雪花落满我的肩头,然后我就会对那美丽的冬天肃然起敬,然而现在,漫天飞雪却只能徒增我的难过与忧伤。我已经不喜欢流泪,泪水只会让我更加的难受与消沉。记得我第一次学会流泪的时候,流泪的感觉竟然是那样的特殊那样的美好,我所有的族人狂热地炸开了,风王流泪了,我们的王哭了……那时候母亲紧紧抱着我,很小心地捧着我的脸,泪眼花花却又笑着说,我的孩子,你终于会哭了,你终于会流泪了,我的孩子……我使劲地点着头,泪水更是如泉涌一般源源不断。

现在,一切的一切都不再美好……

我在寂寞的宫殿里,在温暖的火炉旁,在舒适的狐皮石床上,穿着雍容的蚕丝睡衣,看着门外飞雪身体就不经意地颤抖。我每时每刻都在努力聚敛着自己的灵力,用来抵抗体内的寒冷,我的双腿依然是那样的僵硬那样的麻木。懵然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跃上我心头,恐惧,真的是恐惧。

路,还有昊裳,他们一个个都忙忙碌碌,巡视着风坞城堡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当他们一次次向我报告的时候,我就难过得要命,我只能对他们说,等我的伤好了,我就和你们一起巡视。

酉忆,路,雅俞,渊汪,昊裳,还有那时候离去的紫臣和被我杀死的星夜,是鲁兰家族最顶尖的七个战士,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们为了我即便是死亡都无所谓。想起星夜我的心就会皱缩,尽管我不应该杀死他,可是他却必须要死,因为我必须要为幻姬的贞节和生命讨回应得的代价。

表哥离涧也变得不再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尽管他现在已经成了荷诺西家族的主人,可是他依然对我说,易童,我可以心甘情愿地做你的战士,我将会为了风坞城堡为了风族去死。我看着他真诚的目光,甜蜜地微笑了,我一声接一声地叫着表哥,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感怀着这一切,心若潮水。风坞城堡的冬天,永远沉淀着许许多多忧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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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期盼的目光中,酉忆坐在幻石鸟的脊背上终于从天而降。和他一起来的,不是六道老者,却是美丽的混血姑娘莲十三。

莲十三跟着酉忆快步来到了我所歇息的宫殿,然后就跪倒在我面前,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让我觉得好感动。我的幻石鸟冲到我身旁,不停地啄咬我的衣角,油绿的眼神里流露着异常亲热的情愫。我抚mo着它的脖子,说,我的孩子,辛苦了……

母亲坐在我身边的狐皮玄椅上,吃惊地看着莲十三,问,酉忆,她是谁?六道老者呢?

我挪动了一下自己瘦弱的身体,赶快说,娘,让我来告诉你,这个姑娘叫莲十三,当我和酉忆去不圭拉城的时候,就在她的家里住宿,她的父亲增经为我们做了很好吃的火珊瑚。接着我就对酉忆和莲十三摆了摆手,说,你们快起来吧。

酉忆站起来之后就朝着我和母亲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低着头,说,对不起,夫人,六道老者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莲十三是老者唯一的弟子,我想,十三姑娘能够治好主人的伤。

然后,我就看见莲十三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说,我的王,我一定会治好您的伤。看着莲十三,我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那么仔细地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她说,我的王,让我为你洗脚吧……

我问莲十三,你的父母他们还好吗?

莲十三微低着头说,我的王,他们很好。

母亲弯弯的眉毛皱缩地异常的紧密,她看了看莲十三,接着又看着我。我微笑着朝母亲点了点头,于是母亲就说,莲十三,快过来吧,看看易童的双腿……

莲十三走过来跪倒在我床边,一边很仔细地察看着我的双腿,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我的王,请原谅我,我以前没有告诉您我是个医师,等我治好您的伤之后,我愿意承受一切惩罚。

我看着莲十三美丽的面容,那淡黄色的脸庞是那样的可爱,我轻轻地微笑着,说,没有人会惩罚你的。

之后,整个宫殿里就一片安静,没有人再说话,只有莲十三拨弄我双腿和擦药水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莲十三的双手上,执著的眼神如同在等待着一个突发的奇迹。

再后来,我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进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梦境,梦境里依然是冬天,天气格外的冷,美丽的雪花围绕着我飘来飘去,仿佛无泪城里漫过我脚底的古树的影子,同时又宛若我的幻石鸟含蓄而又悠长的尾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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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从梦境里苏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的床边围着很多人。母亲的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一只盯着我,那是永远永远的慈爱与关怀,我看了看母亲,没有说话,然后母亲就微微地笑了。莲十三跪在床边睡着了,她灵秀的白发很整齐地散开在我的双腿上,柔顺得就如同珍贵的蚕丝,我看着她恬静的面庞,心里面有一股甜蜜的泉水悠悠而过。

然后,我就环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他们复杂的眼神里依然充满了淡淡的忧伤,我想,也许他们是在担心我的腿伤,但我不能活动双腿证明给他们看,因为我不想惊醒沉睡的莲十三。

舅母查伊慕的脸色苍白得令人忍不住地担心,舅舅的受伤和幻姬的死对她的打击真的太大了,她靠在表哥离涧身旁艰难地支撑着,我摆了摆手,轻轻地说,舅母,你回去休息吧,我的伤已经好了。舅母点了点头,就轻轻地出去了,她的身影竟然是那样的难以描述。

后来,莲十三就醒了,她闪动着惺忪的睡眼,一对弯曲的眉毛毫无规则地蠕动着,说,对不起,我的王,我在梦里看见了师傅六道仙者,师傅对我说,要我一定跟随着王帮助王,否则她就不会再疼爱我了。我望着她,微微地笑着,说,好吧,你就留在我们鲁兰家族,为所有的人治病疗伤,做一个出色的医师。

我摆动着双腿,一切都自由如初,只是有点轻微的酸痛。我一一看着每一个人,他们都开心地笑了,灿烂的笑容宛若圣藤白花的盛开,一直扩散到门外漾进了飞雪飘飘。

我对所有的人说,好了,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能战斗了。

然后,整座空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我和母亲两个人了。火炉里笨重的声音异常活跃地鸣响着。

我问母亲,娘,我做错过什么事情吗?

不,我的孩子,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事,因为你是王,王是不会做错什么事情的。

不,娘,我做错过,我不该杀死詹阳之,我不该杀死星夜,还有我不该爱上女王,因为她是火族人,而且她是魔界的圣主,我只是她的臣民……

易童,不要这样,因为一切都是上天已经注定的,我们改变不了,也不可能改变。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母亲起身走出去了,她的长长的裙边连同她的白发拖在宫殿里的地面上,嘶嘶作响,在我的视线里就如同一道渐渐远去的光芒,最后就消失在雪花封住的门口。

我想起了无泪城,那里永远没有雪花,只有动人的真实的传说。每当想起这些,我的心就开始尖锐地疼痛,又疼又痛。蚩尤大帝把自己残美的爱情封锁在了无泪城,难道那个封印只是表示了大帝对无泪的惩罚?难道一份残缺的爱情需要四千年来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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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恢复灵力的那几天里,风坞城堡一直很平静,冰王的兵营撤退到了我们看不见的远处,但他们的狼烟每天都能飘荡到城堡的上空,晃晃悠悠,久久不能散去。我很担心生活在风坞城堡以外的族人们,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是不是安宁如初,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从冰王的扫荡中解救出他们。想起冰族白雪公主月影,我的心里就钻刻般地疼痛,那是一种莫大的耻辱,那是一个永远不可触碰的伤痕,谁都无法抚平。我想,终会有一天我要让她见识到什么是风族真正的幻术,我要让她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流淌,就像我终究会让盖斯知道什么是背叛的代价那样。我可以把所有的仇恨都强加在盖斯的身上,我要让他看到多少次都死不了的风王是怎么样阻止他的。同时,我要让索斯娅看到我是怎样地效忠于她甚至是怎样地爱她。我的长袍在风雪里猎猎飞扬,可是那一刻我并不觉得寒冷。我的心里,忧伤多于快乐,有时候,我会拥有一个奇异的幻觉,似乎有个人抚mo着我的头发可是就突然停了下来,那种感觉很难说出是好是坏,甚至很难说出是清晰是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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