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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冰蛹破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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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唯没入寒潭之后,冰气瞬间侵蚀他的知觉,他只能感到潭水似乎涌动着将他包裹。水面上渗入的光线急促而散乱,而一切都仿佛在轰鸣嘶叫,那绵绵不绝的无力感如同绢纱一般缠绕着他,细腻而柔和的滋味将他引入梦乡。

寒冬的深夜,大雪纷飞,狂风猎猎如锋利的刀子一般。

那破庙的稻草堆上,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紧缩在一个瘦弱的男孩怀里,她手中抓着半个馒头,瑟瑟发抖着说道:“哥哥,馒头,你吃!”那男孩看着黑乎乎的馒头,使劲吞了口唾沫,最终还是摇头道:“哥不饿,小妹你吃吧。”小女孩撅嘴不依,小男孩拗不过只能笑着道:“你这小鬼头,呵呵,我们一起吃。”说罢大口咬下,却只啃了很小的一口,又马上递给了小女孩。

曾记得那半个馒头啃了好久好久,渐渐的,沉沉的黑暗吞没了一切。如今冰冷的世界已经没什么值得他眷恋了,他只在心中轻轻的呼唤道:哥来陪你了,你再也不会感到孤单……

宗唯舒展的尸身浮荡着沉下潭底,周身的寒冰愈结愈厚,渐成硕大的菱形冰石。透过晶亮剔透冰石还可以见他苍白的脸庞露出浅浅的微笑,那笑容如梦似幻,透着难以言语的凄美,就如同凋零的花瓣犹自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潭水又变得异常宁静,寂静中的每一次微颤都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将生机传入深潭各处。此时若仰望水面,那潭水就仿佛一块澄净的墨玉散发着幽幽的荧光,粼粼水色浓淡不一,飞散的银波好比飞天曼妙起舞。渐渐往下,水光便愈来愈稀微,也越发显得幽深阴暗。

在狭小耸直的黝黑洞窟中,四周潭壁怪石突兀嶙峋、横亘耸峭,那形状仿佛狰狞妖鬼,除却怪石便只有少许黑蕨点缀其间。这等景状在寂灭无声中显得分外诡异,凝神倾听,竟好似有低沉的死亡之声在冥冥中吟唱……

也不知这寒潭到底有多深,那石封宗唯的巨大冰茧竟晃悠悠落了许久才沉到实处。那冰石所落之处竟是座形式奇古的巨大石台,它几乎占去了潭底的五分之三,看它剥蚀的程度该有上千年的历史了,难以想象古人因何机缘在这寒潭之底建造如此一座雄伟高台。

而台上最特异的便是一尊倚壁而立的高大将俑,因为其他雕饰皆已残损不堪,惟有它还完整无缺。只见那将俑脸方宽额,两颧隆起,蓄须呈牛角上翘,显得犷逸不羁。它身披铠甲,右手握剑,巍然而立,十分庄严肃穆,仿佛弥漫着久经沙场的杀气,虽孤身峙立却有千军万马横扫六合的磅礴气势。

能将死物雕得如此传神者,其雕凿技艺真可谓是鬼斧神工了。更奇的是这将俑不知用何等异石雕磨而成,竟浑身散发着一股锐不可挡的凛冽寒气,想来这一泉幽水被化得奇寒无比,源流便在于此像。

此时,那冰茧静静的躺在寒石将俑的底座上,仿佛一切都已经归于死寂。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忽见将俑周身散发着肉眼难辨的点点毫光,显然宗唯身上正发生着某些奇异的事情,而此中溢出的能量居然使得潭中暗流汹涌,水波隐隐翻滚激荡。

但见阴暗的潭底,庄严的高台上鼓动着素洁的微芒,好似千万火萤翩跹飞舞一般,它们饶着将俑下冰石中蜷缩的少年编织成绚丽的银河。而那微芒竟瞬间与寒冰相溶似,在冰茧内自由流淌,既而凝结成蚕丝似的流线,飞速的环拥着宗唯,并逐渐渗入衣物包裹了他的整个身体。

那模样仿佛宗唯浑身涂了层磷粉一般,肌肤隐现柔和光彩。忽然,那轻流再生变异,宗唯的肌肤似迅速转化成金石质地一般,更怪异的是流质淌过宗唯的断臂,竟自动延伸出无数舞动的白丝来。

其间宗唯怀中“玉辟石”溢出道道亮纹,然后似水晕一般层层流散。原来坚如异铁的“辟邪石”被无数蠕动白丝缠绕之后竟融化成一种玉色浆液。那浆液聚成溪流顺臂而下,并迅速充盈白丝编织成的断手轮廓中,只见经脉瞬间重铸后现出一只蝉翼般晶莹剔透的玉手来。与此同时流质已向宗唯头顶蚕食,在宗唯肌肉抖颤中最终掩过发稍,划出一丝流光异彩。

时间与空间在此时此地都仿佛凝滞了一般,一切都变得那么如梦似幻。冰石里的少年依然长眠不醒,而他那莹白脸庞呈现出一些神秘的变化,是那种难以言语又确实存在的异变。过了许久,巨大的冰石忽然隐现裂痕,那裂隙犹如曲盘的蟒蛇倏然将冰茧绞成数片,刹那间,冰石若盛开的并蒂莲花一般碎成无数冰锥散落,既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破茧而出的宗唯抱缩成团,犹如同婴儿一般鼓动着。猛见他手脚相抵,周身骨骼“噼啪”微响,身姿在翻滚中尽情舒展,就仿佛伸了个大懒腰一般。但见他睫毛微颤,眼帘下闪过一道精光,宗唯陡然睁开眼睛,那奇异的目光里竟然不含一丝杂质,比那初生的婴孩更加清澈纯净。

或许是陌生的世界令人太过震撼,宗唯又慌乱地将眼睛闭上,转而本能地旋身向上游去。只见他去势如同闹海蛟龙,迅捷犹若离弦之箭。劈波斩浪之中,奔涌潭水竟对他无一丝滞碍,实在奇绝。宗唯忽然觉得眼皮暖洋洋的,更有丝丝柔光透入,顿感十分舒畅。只见他酝酿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张开眼来,触目便是漫无边际澄碧潭水,其间微弱的阳光律动地浮荡着,显得分外绮丽妖娆。

宗唯犹如鱼儿般跃上水面,顿时欣喜万分,高兴得在水中手舞足蹈一番。只因外面又是一方迥然不同的世界,寒雾缭绕间鸟飞凌空,松林生风,浮云如同在心间掠过,伴着四五峰青山。秀丽景致合着浅淡的曦光映照潭水,细腻地荡漾、闪烁、跳跃着,一切都是那么赏心悦目,涤人心襟。那种独特的韵味让宗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那呼吸间生命搏动与纠缠都让他欣喜雀跃。

宗唯的一袭破衣早已化为乌有,就连满头乌丝也随之灰飞湮灭,故而此刻他是赤裸不着寸缕,露出那身净白如雪的肌肤。破茧重生之后,宗唯仿佛每处都只有些细微异变,组合起来看却形成迥然不同的奇异风格,他那流畅的线条加上深硬的轮廓,就如玉石雕琢的石像一般。

相对于外表的变化,宗唯内心变异就愈加激烈了,只因每一刹那都有那么多鲜活的东西涌入他的心田,这着实让可怜的宗唯有些烦恼。他得花时间将他们理清楚,于是乎他便坐在潭底的高台上痴痴的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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