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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幽明喋血(1 / 1)

?初升弦月钩衔着山岙峰峦,清辉如水,洒满了青衣少女一身。溪边的石棱和松盖,留月受风,景致是如此的幽丽。

山风拂过,荒榛蔓草间浮起一道朦胧黑影。楚棂儿倏得转身,冲着黑影嫣然笑道:“九陵师叔,莫非你想吓唬棂儿么?”

漂浮暗影闻言大笑道:“哈哈,小棂儿,师叔我怎么会舍得呢!”

只见他疾起疾落,转瞬便来到近前。这人面如冠玉,凤眼龙鼻,颌下长须及胸,俊逸中透着邪气。他罩着一身锦缎金蟒道袍,从容行来衣袂飘飘,竟也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这尊号九陵的道人,身长仅五尺许,却身背一只巨大夔纹角皮鼓,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道人九陵迈上几步,轻声对楚棂儿道:“棂儿,我看容寻秋那小子,临行前久缠你不放。他是否曾对你不轨啊?如果是,那师叔我替你做主,回去就教训他!”

楚棂儿听得玉脸微红,白了九陵道人一眼,娇嗔道:“师叔,你再胡言乱语,棂儿就不理你了哩!”

九陵看了楚棂儿小儿女神态,顿时显得一呆,喃喃道:“你师傅当年,也如你这般模样,但她从没念过我一番痴心。这到也罢了,后来她却情愿跟那曹小贼搅在一起……”说着银牙紧咬,目露出凶光。

楚棂儿见此,眼瞳中闪过异色,暗道:九陵师叔他倒也非一无是处,只是当年单恋师尊不成,才变得如此贪花好色。不过显然他对曹颛那厮恨之入骨,这次他便自动请缨杀曹,转而让师尊主持伏击魔城三神诸事。只是师尊与曹颛之间真是好复杂啊,连问起九陵师叔,他都是讳莫如深。

九陵惊回神,笑着地握住楚棂儿的玉手道:“还是小棂儿待师叔好啊!”

“师叔……”楚棂儿轻呼着将手挣脱出来,娇羞低首间,眼角却掠过冷厉神色。九陵负手而立,轻咳数声正容道“棂儿,师叔传你的‘碎金谱’中篇,你可习练娴熟了么?”

楚棂儿小嘴轻翘道:“师叔,你还说呢!早就会了,你是不是该传棂儿下篇了?”

九陵不动神色道:“师叔的那些绝技,难道还带进坟墓去不成,必是留给小棂儿的。莫要心急,只待时机成熟,自然会传给你的。”

他轻按楚棂儿肩头,意味深长地道:“且习练‘碎金谱’必一气呵成,否则难免气血逆流而致残。师叔又怎么忍心,让可爱的棂儿受这份罪呢!”

楚棂儿俏脸陡然一阵苍白,转瞬即成嗔怒模样。但见她轻咬朱唇,猛捶九陵胸口,不依不饶道:“师叔,你又欺负棂儿,看我不告诉师傅去!”

九陵却似十分受用,抚须哈哈大笑。忽然,他望见远处疾奔来数只凶猛野狼,笑对楚棂儿道:“你看,我那群孩儿,该是发现些什么了。曹小贼有法伤得了黑鹰,却避不过我的孩儿们。哼,明年此时,就该是他的祭日了!”

破庙外,杀戮正酣。

丈长虚影电般划破黑夜,犹如裂天银戟横亘而过,去势狂放至极。所过之处,列阵冲杀而至的“幽明骑”,人与马都豁然两分,翻跌坠地。耳边满是风啸声,马嘶声,刀锋交鸣声,更多则是人的凄厉尖叫声。

四腿齐断的战马犹翻腾着呻吟,而被压在马尸下的骑士,那黑色铠甲已曲瘪,暴露的手脚却还抽搐抖颤。热气腾腾的鲜血流了满地,那血染红了泥土。

宗唯此时已情不自禁地停下手来,像泥塑般望着魔神似的“傀儡之王”曹颛。他正如风卷残云似的绞杀过去,身后只留下段段尸块。宗唯感觉仿佛陷入修罗地狱中,无边血水与尸体似将他埋葬,让他窒息。他唇齿微动着想说些什么,却茫然失语。

“傀儡王”曹颛此间的凶残,更远胜日前屠杀天魔众时,他仿佛已化成了人间凶器,令人不敢直视。宗唯看得胆战心惊,喉咙有些哽咽,但心中却隐生莫名的喜悦轻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切,为什么会这样?宗唯不由强烈地憎恨起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呼……”左近风声猛然响起,宗唯飙升的满腔怒气陡然爆发,手中石杵以雷霆万均之势挥出。但见刀锋翻卷,鲜血飞溅,那位突袭的黑甲武士闷哼一声,赫然砸翻在地。宗唯狂叫着虎扑上前,目红似血,抓着杵身一阵猛捣……

许久,宗唯颓然坐在那武士身上,狠盯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泪流满面。他抽噎着道:“大宗……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镜天无纤尘,一轮高悬明月如弯刀。

此时月下站立的,唯有“傀儡王”曹颛一人。数个发髻散乱的黑甲骑士趴在地上,他们显然是被杀得怕了,正纷纷告饶。

但曹颛却淡淡一笑,银亮拇指轻划。星痕飞闪,赤血自那些头颈间冲天而起,仿佛飘散的烟花,绚丽而夺目。“啪……嗒……嗒”跪伏尸身依次匍地,尘土微微扬起,人头翻飞落在尸堆之顶。

曹颛蓦然回首四望,飘扬的灰发隐现血渍,银面已然摘下,满目皆是苍凉。这百十来骑“幽明骑”本是寻着千里香追索而来,想不到竟迎到杀神。曹颛一言不发就将他们屠得干干净净,亡魂就此命归黄泉地府。

“宗兄弟,你怎么了?”身后倏得传来曹颛关切的话语,宗唯骇然回神,惊惧地望向曹颛,犹如一只受伤迷途的小鹿。“傀儡王”曹颛见此,伸向宗唯的手不由缩了回来,眼中隐现的落寞则更深了。只听他长叹一声道:“宗兄弟,你是否认为曹大哥太过残忍好杀了?”

“曹大哥,我……”宗唯想将心中的无名焦躁说与曹颛听,但临到口边却又不知如何道清。

曹颛幽然仰首望天,随后淡淡道:“宗兄弟,时间紧迫迟则生变,这些杂碎又要处理,曹大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宗唯默默点了点头,透过蒙蒙青光,他猛然瞧见曹颛形神更加憔悴,可见这番大杀耗力甚巨。少年不由心生疼惜,对曹颛的憎惧又弱了许多。“傀儡王”曹颛伤势未愈,大可放过冥宗幽骑,但他眼见夜魔七死在怀中,这血仇便定要加倍偿还。他那倔强的性格,使他选择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方式。

忽然,丘顶那堆鲜血淋漓的尸首后,传来妖野人低沉的吼声,宗唯一惊,忙翻身纵跃前去。他来到近前,只见四周乱石横亘茅草丛生,隐约间竟闪烁着数十点绿光,而妖野人正对着那些绿光低吼连连。

长草簌簌响动,那些绿光悉数跃了出来,赫然是数十头野狼。它们都目露凶光,谗涎欲滴地狠盯着血色碎尸。狼群似对妖野人甚是畏惧,但依然不肯放弃近在咫尺的美食。它们皆咧嘴眦牙,伏身作势欲扑。

野人见状顿时大怒,毛手猛捶胸脯,厉叫着冲入狼群。转瞬,它那霹雳手段杀得群狼前仰后翻,呜呜乱叫。但见它旋身一抓,拽起狼腿狠甩在乱石上,那狼顿时脑浆迸裂而死。而剩余饿狼惊得四下狂窜,遁入草丛不见。

妖野人也不追赶,它转首瞅见宗唯,便揉身纵到近前。它呼噜呼噜地比划着毛手,似孩儿般炫耀它方才的威势。宗唯看得忍俊不禁,摩挲着野人的额角黄毛破涕而笑。

此时,‘傀儡王’曹颛携着铜瓶飘然而至,他朝四周一望,皱眉道:“哪里生出这么多野狼?不管了,宗兄弟,我们该起程了!”他忽见妖野人摞起几具尸首,遂怒哼道:“孽畜!”

妖野人唬得浑身一颤,尸首落在地上。它依依不舍望着心爱美食,却也不敢违逆曹颛心意,只得捶胸低吼不休。“傀儡王”曹颛也懒得理会它,招呼宗唯返身便走。野人忽从后面疾追超上,那毛手里还抓了具狼尸。它扭头狠瞪了记曹颛,随后自顾将狼骨咬得咯吱响,似在说:这次你总没辙了吧!

曹颛与宗唯看在眼里,不禁相视哈哈大笑,终将那杀伐阴影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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