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杆子一手捂着额头上的伤口，一手吃力地为杨大财扇着蒲扇，没过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酸涩难当，硬的跟块木头似的。
不过为了能学成这门手艺，就算再苦再累，这小杆子也得忍下来。
海碗大的蒲扇沿上，补了一圈深蓝色的布条，白色的针脚密密麻麻地绕了足足两圈，却又丝毫不显凌乱，反而十分规整，画出了两个精细的白圆。
看的出来，做这蒲扇的人一定十分用心。否则，是无法做出怎么好的东西的。
蒲扇的做工是好的，但却并没有被人好好使用。
扇面上尽是乌黑的油污黑点，光是看着就觉得很是腻人。角落里，还有一摊红艳艳的液体，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或许是哪个学徒一个不小心沾染上了辣椒酱之类的，也可能是面前这个小杆子额头上的鲜血……。
过了一会儿，杨大财浑身上下的暑气似乎去了不少，睁开微眯的双眼，瞟了身旁一头大汗的小杆子一眼。
看着小杆子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蒲扇带起的凉风也越来越小，杨大财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伸手对着小杆子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耳光，一边打，一边骂道：“懒货，吃饭的时候不见你少吃，做起事来，倒是挺会偷懒的。让你扇个扇子都扇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那杨大财近两百斤的体格，比一般人都要高出不少，可怜那小杆子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哪能经得起杨大财全力打上一耳光。
杨大财的巴掌刚挨上去，小杆子便直接被掀翻在地上。毫无征兆地挨上这么大的一巴掌，小杆子倒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只觉得脑子像一团浆糊，怎么都不听使唤。
“噗”似乎想说什么，小杆子刚一开口，嘴巴里便情不自禁地涌出了一小口滚热的带着腥气的鲜血和两颗硬硬的碎渣，想来应该是槽牙了。
“呸呸呸”将嘴里的血沫吐了出来，两只袖子轮番擦拭着从嘴巴里涌到下巴上红色的鲜血，小杆子放快速度，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却没想到额头上的伤口也凑起了热闹。
滚烫的血液径直从额头流淌到脸颊，滑到还残留着几分血痕的下巴上，最后滴在小杆子的胸前和脚下的泥地上。
小杆子也感觉到了脸上的异样，手忙脚乱地一边捂着额头，一边清理着刚刚擦完的鲜血。不过，这小杆子越是着急，便越弄不干净。
一转脸，小杆子的脸上便全部涂满了鲜红的血液，让人一看便能掉一地鸡皮疙瘩。
小杆子两手紧紧捂着脑袋，一只手肘支在地上，费力地翻过来，跪在杨大财面前，带着哭腔，道：“师父，我哪敢偷懒呐？我是真没力气了，我就是再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偷懒啊。您就饶了我吧。”
“哼”杨大财轻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行了，进去做事吧。”
“谢谢师父，谢谢师傅。我这就去。”小杆子听到这话，立刻泪流满面，叩了个头便起身回内间了，也不知是身上伤口的疼痛，还是庆幸。
“等等”小杆子的左脚刚刚踏进门槛，身后便传来了杨大财的声音。
“知道回家该怎么说吧？”
“知道，知道。我身上的伤是走夜路，不小心‘摔’的，跟师父‘没关系’。”
“嗯，去吧。”
……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小杆子前脚刚走，杨大财和身边的几个厨子又嘻嘻哈哈地聊起了天。
“想当年，我跟咱们东家那是不打不相识，关系铁的不得了。就是到了今天，我俩在私下里那也是笑呵呵的……”
杨大财正眉飞色舞，吐沫四溅地和一帮厨子吹着牛皮，炫耀着年轻时的“光荣事迹”，一低头便看见后门口趴着的几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厌恶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句“晦气”。转头朝内间大声喊道：“来俩喘气的，把泔水给我抬出去，让那群狗东西赶紧滚，省得碍眼。”
门外等候了多时的乞丐们，不仅对杨大财的咒骂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响起了几声兴奋地低呼。
内间里模模糊糊传来两道应声。
没过多久，便有两人抬着个大木桶“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抬桶的俩人看起来年纪相仿，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一个是刚才给杨大财扇扇子的小杆子，另一个小杆子的面孔则比较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