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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乐子何其悲 武府多么惨(1 / 1)

?一个声音,恰似少女嗓音,在向柳千寻求救。声音颤抖微弱,带着哭腔。柳千寻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死人堆中有个浑身血污的尸体在嚅动,突见它向他伸出一双手来。伸出手的尸体是个太监,在尸堆中翻了个身子后,就翻滚了下来,但手仍然还是象先前一样伸着。尸体里面又伸出一只手来,让人惊骇不已。不过这手能弯曲能动。柳千寻小心冀冀的走近一看,一堆尸体的下面,的确还有一个活着的人,是位小太监,年纪与八八相仿。刚才那伸手翻滚的尸身,是他用尽力气推开的。小太监满脸血污,一双大眼睛,惊惧地望着柳千寻。

“哥哥,救我!”声音有气无力,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受了重伤,他仍然向柳千寻伸出一只白白的手来。

柳千寻伸出手,抓紧他的手。小太监用另一只手吃力地撑着地,肩头往上拱了拱,身子往前使劲地挪了挪,哼了一声,娇声说:“我出不来了。”

柳千寻搬开了压在他身上的另几具尸体,才将他给拖了出来。小太监在黑衣人大屠杀之时,吓得晕倒了,后来死去的人倒在他的身上,将他给隐蔽了起来,才生死关上逃过一劫。醒过来时,躲在死人堆中,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已被尸体压得浑身麻木了,被拖出来时,却站也站不稳了。

被拖出来的小太监,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揉着发麻的腿,一手背揩着眼和脸上的泪珠,喘着气“呜呜”地哭诉:“怎么都死了?呜嗬嗬嗬!”。

柳千寻用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背,轻声安慰道:“别哭,别怕,看,我在你身边呢,无论怎样,我会保护你的。”

小太监抬起泪眼,看了看柳千寻,用手指了指死人堆中的太监和宫女,悲伤无限地说:“他们,他们都死了!”

柳千寻看着他泪水汪汪,不觉心下恻恻。他不知怎样去安慰劫后余生的痛苦不堪的小太监,只用手去抚摸着他的头。柳千寻个子高挑,比小太监高出一个头,虽说比他只大两岁,相比可爱的娃娃脸的小太监,就显得成熟俊朗一些。

小太监猛然回过头,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肩头,泣不成声。他边哭边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会救我的。”

“嗯,我当然会救你啊。现在危险已过去了,你不要怕。”他轻声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对我说?”

“我叫小乐子,是宫中的太监。小顺子、小庆子、小福子还有宫花、宫绢儿都死了……”小太监抽泣着说。悲痛让他忘了害怕,他转过身擦干了眼泪,跑到死人堆中翻找着,指着一个个死去的人对柳千寻说:“这是长进大哥,这是来福叔,这是小顺子,这是宫花儿……”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他用手去探摸每一个朋友的嘴,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有鼻息和活气儿,希望能看到有个人能象他一样活过来。可是,每个人头上太阳穴或命门处都有一根银针插在当中,都已气绝身亡了。看到小乐子这种期盼和悲伤的神情,柳千寻忽然感到眼眶一热,滴下泪来。他偷偷将眼泪擦干,上前安慰小乐子,说道:“别探摸了,他们都走了,你也别难过。你知道是什么人杀了他们?”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小太监说道。

“是那黑莲花和黑牡丹?”柳千寻问道。

"我没有看清,只知他用黑布蒙着脸。我吓得倒在地上闭着眼。好久之后,没有听到什么声响,我才睁开眼,就看到这儿人都倒了,都压着我。我叫小顺子他们,没有一个回答我,我想他们一定死了。果然死了,呜呜呜。之后也就没有看到黑衣蒙面人了。但我不敢出来,怕他藏在别处。后来看到你,我想起来,却不能动,就只好就叫你。"小太监说道。

柳千寻先是以为黑牡丹杀了他们,后来一查看银针,心中就有点犯疑了,心道:"难道是黑莲花?"

尽管这银针似是黑莲花所为,但看她平常言行,不会有这样狠毒。他在心中千万次否定这是黑莲花所为,但用银针的只有黑莲花才能做得到。而且在一招之内能让成批人毙命,这样的招数也只有她和她妹妹黑牡丹能驾驭。可是,黑牡丹使用的是金针啊。

柳千寻在死堆中寻找了一番,看死了哪些人。官兵太监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儿,那凤辇倒在那儿,连周妈和宫女都惨遭了横祸。但是他找来看去,唯独没有看到那个该死的赖太监。他在心中说道,该死的没有死,不该死的都死了。柳千寻发现,几十配匹战马,也大部分不见了踪影,只有少数也是横死在这路上。

小太监抖着双腿,揩着眼泪,伤心无比。柳千寻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头,好让他心情平复。情绪稍定后,他对柳千寻说:“我看到你一吼叫,宫内的锦衣卫的刀和箭都失去了作用。你又一叫,那个黑衣的什么牡丹仙子的针也不能用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柳千寻问小太监小乐子。

“嗯,没什么。你认识那两个黑衣的漂亮女子吗?”小乐子问道。

柳千寻说:“我与他萍水相缝,并不了解。”

小乐子看了看遍地尸身,象只无家可归的悲伤小猫。他的头无力的垂了下来,歪向一边,直着双眼,自言自语的说道;“都不说话了,都不动了。”柳千寻知道他悲伤失落到了极点,也知道他与这些死去的大太监小太监和小宫女相处日久,有如亲人。一旦亲人永别于世,活人一下子变成了死人,能动的变得不能动了,这对活着的人来说,打击是格外的沉重。何况他是个净身入宫的少年,出了宫,又遭此巨大的变故。

“跟我走吧。”柳千寻知他无处可去,就说道。

小乐子无有选择,不置可否,茫然无主地跟在他的身后,随他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临走时,他一步一回头地看着这条死人的街上的成堆尸体,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转。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等梦醒来,他的朋友们明天依然可以和他一起玩一起做事啊。

寒风阵阵,一场杀戮在疯狂中开始,在烟销云散中结束。留下来的是尸横空旷的街道,血染天边的晚霞。是谁在制造着这样的惨境呢?柳千寻在心中寻思着。他携着小乐子的手,在凛凛的寒风中,缓缓而行。

“你们是为了黄贵妃省亲,要去武府的吗?”柳千寻问道。

“是的,我们本来是要随着皇妃去武府的,可是不知为凤辇中坐的竟不是武贵妃,也不知为什么是周妈妈在里头了。”小乐子说道。

柳千寻毕竟大两岁,听他这一说,就知道这是一场预谋。不知是武贵妃要算计什么人,还是她发现了人家算计她,事前就作了准备,而改变了格局。他忽然想起了武氏府,便决定去武氏府探个究竟,看倒底是怎么回事。

武贵妃本是平民女子。自皇上微服私访,艳遇于她,命运便有了转机。皇上因爱恋她才貌,便偷盟私约,订就了百年之好,准了她的封诰。后接入宫中,纳为才人,升为贵妃。

武家本是平民出身,并无官爵奉禄。武月宓入宫为才人,武家便发迹了。升为贵妃后,武家更是锦上添花,荣耀无比。如今景象更是与往昔大有不同。这条街从以前的宏雪街更名为武氏街,也是因为武家的显赫荣耀。当地人为出了武月宓这样的贵妃而引以自豪。想不到人人为了迎接贵妃归来,而看到了一场杀戮的血拼,搅得一片血雨腥风。

柳千寻带着小乐子,想到门首打听一番。走近了武府,却见大门紧闭,唯有大门前的两个石狮子,睁着眼,冷冷地看着这清冷的大门。柳千寻敲敲门,没有人理会。用手推门,门纹丝不动,叫唤无人答应。没有办法,柳千寻想向人家打听打听。可这条街上,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也许是让那场恶杀,将人们给吓跑了。薄暮将近,这儿更显得肃杀悲凉。

他看了看院子的高墙,便有了主意。

“小乐子,你在一边等着,我爬上墙头去看一看。”柳千寻拍了拍小乐子的背头说。也许因为是他心存照顾小乐子意思,所以自然感到是大哥哥了,遇事比以前显得稳重和有主意了。

小乐子点了点头。

柳千寻三步并作两步拐过屋角,飞跑到武府院墙屋角后的一个矮墙边,纵身跃上墙头,翻身溜下院子内,却见里头是一片寂静,悄无人声。

他心里一紧,感到事情有点不妙。莫非屋子内有什么变故不成?他试探地再往里走几步,双目警惕观望四周,深怕让人发现,将他当作小偷一样抓。他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忽然脚下被一个肉乎乎的东西差点绊了一跤。他吓出一身冷汗,借着溥暮的微光,仔细一看,天啊!竟是一个人躺在那儿。

这人是睡着了还是死了呢?他不得其解,很想用脚去踢,又怕他是活的,醒过来拿住他就麻烦大了。如果是死的,那就更不得了。说明这府中有大事发生了。这些念头在他心中闪现,他迟疑了一下,就跳到游廊的一根柱子后躲起来。藏起身影后,他随手捡起一个石子,投向躺在地上的人,看有何动静。可是,那人竟然毫无反应,仍是一动不动。他心中一惊,断定这人被人杀了。他飞步跳过去,跨过廊檐,跳进屋子内,发现屋子内也有一个人躺在那儿。他感到大事不好,莫非这武家已遭人血洗了不成?他伸手一探躺在地下的人,人已近冰凉了,想必死了多时了。他向另一个屋子冲去,近门站了一会儿,唤了两声,无人应答。他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仆鼻而来。他不由得捂着鼻子,定神一看,里头也是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死尸直挺挺地倒在那儿。是谁血洗了武府?柳千寻心中一阵子恐慌。武府一片惨象,真让人无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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