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祥照本来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接待了这位老者，听了中年男子的话语，心中升起一股悔意。他厌恶地看了下中年男子，示意他把老者的手抬起来放在布枕上。
老者望着林祥照眼里尽是失落，缓缓地摇了下头，似乎也在无声地反抗中年男子的威胁，只是无奈身体的状况及子女的一片好心。他用舌头舔了下自己干燥的嘴唇，无力地对林祥照说了一句，“医生……不要听……他的话……”说完，薄薄的嘴唇还粘有一丝唾液。
林祥照看了下他身后的中年男子，微微冲老者点了下头，然后静下神来，伸出三根细长的手指搭在老者的脉门上，闭上双目为他把脉。初触老者脉门，挺而张，内流微弱，此为老者体虚所致；然突有跳动，劲于惊兔。考虑到老者身份，林祥照心里默想，此脉象为老者家人当其身弱，火补不当造成血旺气虚。而探脉脉搏匀息不定，脉门挺于肤表，有弦脉之症状，触手温热有余，必定肝经受损，逆气而上，郁积成疾。林祥照摸完脉，心里已有七成把握，再细看老者脸色，虽是干枯无肉，眼眶周围已有红肿偏黄现象。他起身走到老者前面，蹲下身子扶起老者的裤脚，果然如他所料，老者脚踝位置已然不见踝骨，表皮透着水亮。
林祥照低头沉思，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老者腹部应该也开始有变化。正准备探手去摸，中年男子却一把挡住，以为他摸向老者下体。林祥照哪有什么力量抵抗这彪形大汉的迅然一抓，顿时感觉手掌无力，指端变色，轻轻哼了声说：“你干嘛？”
“我还要问你干嘛呢？医生……”中年男子拉起蹲着的林祥照。
“你慢点……我是医生，要查出患者病因，望闻问切这是正常手法……”林祥照跟着中年男子的手站直了身子。
“你这是要切到哪里啊？把老爷子的命根子切了吗？”中年男子见他站了起来，放下林祥照的手。
“你这人怎么那么鲁莽？我是去摸他肚子……”林祥照揉了下自己的手腕。
“你这还看不看病，我手都肿了，还怎么跟他把脉啊……”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叫小唐拿了点红花油在手上搓着。
“你早说明白不就完事了……老爷子爱喝酒，肚子肯定有点鼓，还用摸吗……”中年男子不道歉反而轻淡地说。
“你…你……出去，等下再……进来……”老者听了，再也忍不住中年男子的跋扈，神情激动地转头指着他。
小唐连忙跑过来在老者背后轻轻地推拿着，并对中年男子说了句，“先生，您先出去吧……这样对患者情绪波动很大，你这样在这里，医生很难再做诊断……”说完，小唐用手去推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老者已经闭上眼睛，脸色有些苍白，甩了下小唐的手，默不作声地走出了诊所。
“真是无礼……”林祥照哼了声，用纸巾把手上的红花油擦干净后，再次走到老者面前。他弯腰跟老者说，“等下我按肚子部位的时候，您如果觉得疼，就说出来，好吗？”
“嗯……”老者颓废地点了下头。
林祥照探手去摸老者的腹部，稍微有些隆起，如垒球般硬实。他用稍许力气在周边按，老者双手连摆，口作呕吐状，鼻腔哼出疼痛难忍的感觉。林祥照见状，停手走回坐位，交叉着手臂在台面上问，“听外面那人说您喜欢喝酒是吧？”说着对老者望了下外面的中年男子。
“是的……年轻时……就有这习惯。”老者喘着回答。
“您这病是常年积累下来的问题，肝火旺盛压制脾胃吸收造成气虚，加之饮酒无度，生活作息不规律，后期调理不当。现在肝部有硬化现象而逐渐转见腹部积水，简单地说就是我们中医所讲的肝腹水……”林祥照望着老者，缓慢地讲出自己的诊断结果。
“您以前是不是做文艺工作？”林祥照看老者淡然面对这个结果，也明白他现在的心境。于是，问了一句转移下他的注意力。
“嗯……我是文艺兵退役的……后来回地方在文工团就业，一直做编剧工作……”老者点了下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林祥照后面一排排药柜。
“哦……编剧其实最劳心费力……”林祥照用别样的眼神看了老者一眼，心里突然觉得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挽救这位老者。
老者淡淡地笑了下，有谁能理解他们华丽背后的辛酸与无奈，多少年以后人们也许只记得剧中主人公的多情和潇洒，却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在酒精的麻醉中才磨练出剧情的千转百回。
“小唐……你按这个方子先给这位老先生抓3副药，让他带回去要用黑糯米泡出来的水煎药并且在凌晨1点前服用，连服3天后再看效果……”林祥照看老者再无意闲聊，走到柜台用毛笔写了一个药方，吩咐小唐，并叫她叮嘱老者服用方法和时间。
“好的，林医生。”小唐轻巧地来到柜台边，接过林祥照手里的药方，看着还有什么大青叶，葛藤……
“小唐，还不快点抓好药给老先生带回去，他身子虚弱，不宜长时间在外……”林祥照回头看小唐对着药方发愣，轻喝了声。
中年男子听到屋里叫抓药，猜测已经诊断完毕，丢了手里的烟头，走了进来。
“这看病和抓药一共多少钱？”中年男子从裤袋里掏出一扎人民币，看着林祥照问。
“你把药先拿回去，按照方法服用，三天后再过来诊所找我。”林祥照看着中年男子甩着手里的钱，无奈地摇了下头，然后头也没回地进了休息室。
“怎么？不用钱啊……”中年男子第一次遇到看病不用给钱的医生，冷酷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来，这是林医生给老先生开的药。记住要用黑糯米泡出来的水煎药，一天一副，凌晨1点前服用。明白了吗？”小唐抓好药分成3份包了起来，用白色的塑胶袋装好后递给中年男子，认真地交代着。
“哦……黑糯米水……一天一副……凌晨1点……”中年男子接过药袋，低着头嘴里重复着小唐交代的事，一改进门时的傲慢，说了声谢谢后，扶着老者走向对面的黑色小轿车。
“不用谢，老先生慢走……”小唐轻轻一笑，对老者招呼了声。
老者在玻璃门外回头挥了下手，示意她掩上门，赶紧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