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第十三章:四十年的坚持
向同事借了车,周强准备出去一趟,去城南一趟。
周强到城南,只是为了看望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
说是素不相识,也不对,至少,周强每年都要去看望一次,已整整十多年了,或路过,或特意;至少,周强对老人已是相当的熟悉。
但老人却不认识周强。
认识这位老人,缘于一篇报道。还是周强高中的时候,有一篇报道,介绍了这么一位老人。老人在城南的一条小巷口,开着一家开水铺,从最早的一分钱几分钱一壶,到后来的一毛钱两毛钱一壶;无论刮风下雨,无论严冬酷夏,这个小巷口总是热气腾腾,老人就这样一分钱,一毛钱地赚着,却每年资助着几名大学生。
已经三十年了。
老人是个孤寡老人。
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是个秋后的雨天,很冷,周强向同学借了一辆自行车,骑了一个多小时,找到了那个老人。
小巷口风很大,一个简陋的木棚下,锅炉热气腾腾,但很快就被风吹散了,锅炉上的塑料纸被吹的啪啪作响,肆意飘摆。因为是下雨天,并没有人打开水,老人就窝缩在锅炉旁边,一件有点破旧的军大衣紧紧裹住老人廋小的身体,凌乱的头发在秋风中张扬的飘舞。老人眯着眼,似睡非睡,旁边的小凳子上,放着两个碗,一双筷子。
报道上介绍,老人自己的生活很艰苦,经常是一个窝窝头一碗咸菜就是正餐了,连肉都舍不得买一点;这两个碗,一双筷子,就这样陪伴着老人度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周强站在十几米外的雨中,默默的看着,默默地流泪。十几分钟后,周强花了一小时骑回学校。
因为淋了雨,周强大病了一场。
至今,周强都不明白自己这么看望老人有什么意义。
自那次以后,周强每年都要抽出时间,去看望老人一次,或春,或夏,或秋,或冬。只是远远的看着,从没有交流。
默默地看着。
有时候是半小时,有时候十几分钟。
有时候空手,有时候偷偷在老人的门口放点水果。
十几年了,老人依旧在烧开水,只是现在的社会,还有人去老人那里打开水吗?因为城区改造,老人已经第三次搬家了。周强打听了不少人,终于找到了老人,找到了老人那热气腾腾的锅炉。
周强很欣慰的看到,还是有人在老人这里打开水的。
老人找的地方肯定是经过考虑的。这是一个接近郊区的人口集密区,以两三层的小矮房为主,有一些规模极小的加工厂,矮房里租住着不少打工仔,老人的锅炉就安放在其中的一座平房里,铁皮烟囱依旧热气腾腾。锅炉设计的不错,从外面就能打到开水,而老人也不用风吹雨打了。
时近傍晚。
三三两两的正有人在打开水。
周强把车远远的停下,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想着。
老人更加老了吧?
今年,老人已是七十有九的高龄了。
周强从后备箱拿出两把开水壶,慢慢向平房走去。刚刚打了开水的一位中年妇女迎面走来,很友好的朝着周强笑了笑:
“打开水啊?”
“嗯,”周强点头,微笑,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安宁。平房越来越近,心里有一股暖流缓缓上升,渐行渐热,而眼角也渐渐湿润。从窗口看去,已然能看到老人了。
老人真的老了,半躺在一张藤椅上,头发也掉的剩下不多了,稀稀的垂着,不过脸色看上去还好,看到周强,老人便笑了笑。
“大爷,我打开水。”第一次和老人对话,周强心里莫名的紧张,兴奋,握着开水壶的手心也湿热了。
“小伙子啊,两毛钱一把,自己动手咯!要找钱也自己动手咯!”老人笑呵呵,声音虽然苍老,还透着一丝浑厚和响亮。看上去精神也不错!
周强把零钱放进窗户上的铁盒,慢慢放着开水,慢慢打量着房间。老人的旁边,桌子上放着一副老花眼镜,一些报纸,墙角的柜子上有一些杂物,老人身后的门,挂着一副精致的布帘,漂亮的门帘倒增添了不少生气。
看来老人晚上就在里面休息。
放好了开水,周强的眼角已然湿润,不知是心里感慨,还是被热气所熏。
“大爷,我走了哦!”
周强有点不舍,却也不能老站在窗口,只好告别。
老人挥了挥手:“小伙子,走好哦!”
周强坐回车内,几滴泪水流下,在车里发了一阵子楞,留恋地看看热气腾腾的平房,只好开车离开。
“2015年九月十七日,天晴,如翔老人健康。”周强在日记本上记下这段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