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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夜蹄声(1 / 2)

?二月二十三日子时深夜,怀州一条山间小道上响起一片橐橐马蹄声。一角下弦月明朗清亮,满天星斗闪闪地眨着眼睛。四周峰峦叠嶂的大山好像无边无际的大海,原始森林中发出一波波汹涌澎湃拍打岩岸似的声音。偶尔几声凄厉的枭鸣和狼嚎从大山深处传来,给原本赏心悦目的夜色增加了几分阴森恐怖。山林中吹过来的风失去了严冬的刺骨锋锐但是仍然令人瑟缩,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腐植土发霉气味,混合着新生树芽甜丝丝的清香。冰冻的土地开始融化,湿滑泥泞坑坑洼洼。

这是一支二百多人的队伍,在一丈多宽只容得下两匹马的山道上首尾排开。骑队中有一辆双驾的马车,窗帘门帘上的绸缎映着星空滢滢闪烁,顶蓬上的银饰在月光下隐隐发光。马车前面不远处三匹骏马昂首挺胸阔步前行,马背上的骑手看上去气度非凡。

中间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单薄瘦削的肩上披着一件黑色貂皮大氅,戴着连在氅衣上的出锋皮兜帽,露出一张略带苍白尖下巴的窄长脸。他半闭着眼睛,神色萎靡,摇摇晃晃在打瞌睡。胯下的那匹浑身长着黑缎子般皮毛的骏马配着金蹬银鞍黄絩辔头,瞪着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把头伸向前方。

在他的左边,并肩走着一匹灰色健马,上面坐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身披灰色狐皮氅袍,头戴遮耳皮帽。中等个头不胖不瘦,刮得干干净净的国字脸上两道剑眉,天蓬似地盖在一双深邃的黑眼睛上面。

年轻人马头右前方是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面端坐着一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青年。穿着紧身束腰蓝黑色棉袍,头戴倒扣金钟似的黑毡帽。长相和中年人有几分相似,浓眉大眼高鼻梁,由于年轻更显风姿英俊。他皱着眉头凝视前方,极力表现得镇定自若。可是前额冒出的黄豆粒大的汗珠,微微掀起的帽子下腾出的热气却暴露了一肚子心事。

今年辽国皇廷的春水捺钵选择在了上京西北的怀州。这里莽莽丛林野兽出没,是一处博虎射熊的极佳猎场。契丹四季捺钵又叫春水秋山冬夏捺钵。春捺钵之所以叫做春水,因为它最精彩的活动是在河边进行冰钓和猎鹅。最有名的春水胜地是在东京道的长春州鸭子河。

可是已经做了十八年皇帝的当今圣上偏爱更加刺激的深山狩猎。似乎只有金戈铁马追逐射杀虎豹熊罴这样的凶猛大兽才能满足他的壮怀豪情。以狩猎为生的人们认为春天是野兽孕育繁衍的季节,应该给它们休养生息的空间。可是富有天下的皇帝不需要这种仁慈,他有得是祖荫福泽可以任性挥霍。

所以在这个早春二月,捺钵大营就像以往许多次一样,再度光临这片雄峻荒蛮的山地。

契丹国已经建了三座国都:最早的上京(今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林东镇南)和后来的东京(今辽宁辽阳)、南京(今北京)。都城内都建有皇宫。可是历任皇帝都很少在京都生活。契丹王朝的真正国都是捺钵大营。

捺钵大营没有固定所在,是一座四季游动的行营,又称为行在。它驻扎在哪里,哪里就是契丹国的国都,就是国家的心脏。王公贵胄朝廷重臣,所有够资格有身份能与闻机宜参议国政的大人物们浩浩荡荡全部随行。尤其是契丹贵族,凡是不能参加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不会做官,让杂务缠着脱不开身。汉官们不一样,只有少数特别得到宠信的重臣才能列身其中。

一年四季春山秋水坐冬议夏,赫赫皇廷和扈从它的数万人马组成的庞大队伍,不停地蜿蜒游走在广阔的田野天地之间。在全国广袤的土地上,那些景色最优美、最适宜狩猎、最冬暖夏凉的地方星罗棋布建立了无数的行宫猎营供它驻扎。行营有时也会随兴所至在田野山间随处驻建帷幕帐篷落脚驻留。捺钵起源于游牧,升华为皇族特权。

在契丹人眼里,雕栏玉砌的宫殿就像金丝牢笼,而享受天地大自然,把治国理政和狩猎郊游结合在一起,让整个朝廷风卷云从般追随着皇帝,才是最豪华的奢侈享受。

捺钵与其说是一座营盘,不如说是一片浩大松散的村落,除了金帐御营像城池中的皇宫一样壁垒森严重重戒备,整座大营并没有边界。随扈王公大臣们的成百上千座营帐依照各自主人的势力和财力,单门独户或围成院落,鹿角马车为墙或士兵扎枪为寨,坐落在御帐附近或在数十里甚至百里之外。那些近枝显贵的亲王公侯们有的携家带眷呼奴唤仆一家人就多达数百上千,不仅带着走狗跑马,甚至还赶着成群的鸡猪牛羊,自备的吃穿玩好马驼车载应有尽有,就像举族迁徙一样。

人数众多,庐幕无数,捺钵大营又像天上人间,成千上万的帷幕如繁星点点,众星之中一轮明月就是皇帝金帐坐落的御营。

这二百多人的马队正从自己的驻地匆匆奔往皇帝的宫帐。走在中间的年轻人名叫耶律贤。他是当今圣上的堂侄。贤无官无爵地位不高,虽然有资格跟着随扈,驻地却被安排在远离御帐五十多里的一座小山丘旁。从他住的地方翻过这座小山,穿行林间小路,缓辔而行,大约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皇帝的牙帐了。

耶律贤今年二十二岁了,去年已经成婚。虽然血统尊贵,但是至今还没有得到朝廷任命的一官半职和赐封的丁点爵位。人们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除了直呼他的小名“明哥儿”或大名“贤”,尊敬客气些的便仍然悄悄叫他“贤阿哥”,“三阿哥”。因为早年他的父母在世时人们就是这样称呼他的。也有那调皮捣蛋或心存不善的人,当面背地不时称他为笨蛋、傻瓜。

耶律贤是契丹第三朝皇帝世宗的儿子,母亲是正宫萧皇后。在他之前有大哥二哥,可他是嗣子。因为大哥刚生下来就不幸夭折;二哥虽然比他大一岁,但是汉族后妃所生,按照契丹祖制是没资格继承皇位的。如果赶上太平年代,贤本可以安安稳稳继承皇位。可是三岁那年发生了一场政变,父皇母后惨遭叛党杀害。堂叔耶律璟率兵讨伐并消灭了乱党,之后自己便堂而皇之地坐了金銮殿。为了表示慈悲宽仁和对死去皇帝的尊敬,也可能是为了洗脱和叛乱有关的嫌疑,耶律璟收养了堂兄的遗孤,把他养在自己的父亲太宗皇帝留下的宫帐永兴宫里。

宫帐并不是皇帝住的宫殿,而是相当于皇帝封邑的领地。契丹皇帝有一项特殊的财产制度,从一登基开始就建立自己名下的宫帐。也就是一个拥有土地金钱、人口军队等丰厚财产的私人小王国。就像贵族拥有头下采邑公主拥有私人汤沐邑一样。宫帐在皇帝生前负责扈卫营役,皇帝死后,宫帐视他的余威而有的维持不变,有的被分割缩小。遗下的宫帐供养皇帝的后宫遗眷、嫡庶子孙、祭祀皇陵和供奉家族墓地。每个宫帐除了有一个大本营,还有分散在各州的土地和人马。换句话说,皇帝的子孙即使继承不了皇位,也有一份祖业可以安身立命奉祀祖先,可以过上比一般皇族亲贵更加富足的安逸生活。

世宗的宫帐叫做积庆宫。按照情理,他的遗孤如果继承不了皇位就应该养在这座宫帐。可是皇帝却特别下命要把贤养在永兴宫。让贤感到虽然衣食无忧,却是寄人篱下,好像随时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耶律璟夺走了本该属于贤的皇位,可是他没有丝毫内疚,贤也不敢因此而痛恨堂叔。因为契丹皇位本来就是像拧麻花一样在璟和贤所属的两支皇族血脉中交叉传递的。这就要重新追述到契丹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和他的儿子们。

阿保机生了三个儿子,长子耶律倍,次子耶律德光,幼子耶律李胡。耶律倍被立为太子。可是阿保机死后他的皇后述律平成为摄政掌权的太后,她偏爱次子,将皇位强行交给了耶律德光。德光于是成为第二朝的太宗皇帝。

耶律倍被逼无奈,逃离祖国投奔中原后唐,后来客死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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