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英,我是不是错了?”
听着他颤抖而沙哑的声音,我的手仿佛感到触电一般缩了回来,他的声音虽然不带起伏,可是却十分落寞而又沧桑,空洞的声音任谁也听不出来是一个不到二十的英俊青年的声音,并让人感到害怕。
他本来白净的脸庞上泪痕夹杂着污垢,双眼红肿,胡茬也稍稍长出了一点。本来一头顺理的黑发也变得蓬松杂乱,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面若冠玉的美少年呢?
看着他如今的模样,一时间我的心也难受起来,虽说我不是冯素珍,可是借了她这一副躯壳却还是害了李兆廷。但我又不能说,因为我知道除了苦海,这件事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
我也想过任由他自己抉择,但是良知又告诉我不能这样。虽然我不是他爱的“冯素珍”,可是我做不到让他自生自灭。或许是因为我早已将他视为我的兄弟,在这个世界的家人了。
“你没有错”我最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这件事谁也没错,错的是命运…”
“命运?呵!”他的嘴角牵扯出一丝让人看着心疼的苦笑“少英向来是最不信命的不是吗?如今又何必用这‘命运’二字来搪塞我呢?”
“不错,曾经我也认为命运不过是无能的人为自己的无能找的烂借口罢了!”我俯身坐在了他的身边“我也曾执念‘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如今我却不得不信了!自从那一天无意之间来到这个地方,我就不得不认命了…”
“我不想去殿试了,我真的好累…”他缓缓闭上了双目,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爱妻李冯氏素珍之墓,夫李兆廷立”这几个字“为了功名,我错失了一生最挚爱的女子,我不想一错再错…”
我不知再说什么,更不知该说什么。只傻傻的愣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和“冯素珍”的坟墓。
忽然身后传来的一声怒斥“懦夫!”我转眼一看,便见郑玉麟提着三坛酒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他放下了酒一把拽起了李兆廷吼道“你这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真不知道冯素珍怎么会看上你的!人家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你还要天天来叨扰她,你这副痴情汉的模样要做给谁看!”说罢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
李兆廷依旧面无表情的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念着“素珍…素珍…”
“兆廷,你要振作,你不能颓唐下去了”我将他扶了起来摇晃着他的双肩“难道你真要让冯姑娘在天上都不得安生嘛?”
“那你们要我怎么做?”他终于抬起了头神情呆滞的看着我,但渐渐的目光却锋利起来,他忽得甩开了我的双手大吼道“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啊!我问你们,倘若今日是你们的挚爱躺在这冰冷的坟墓里,你们又待如何?又如何!”
的确,每个人都擅长劝解别人却永远开导不了自己,那是因为自己永远都不知道那人到底站在什么立场,也不会知道那个人的心里到底承受着何等的痛苦。
“也许一开始我也会像你这样的,不过…”我看着他,尽量的想用最真诚的眼神看着他“不过我不会一直这样颓废下去,我一定会考取功名,然后名正言顺的娶她。纵然她已经不在了,我也会兑现我的诺言!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带着她的那份爱,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把她生前爱做的事都做一遍,爱吃的东西都吃一遍,爱走的路都走一遍,想要去的地方都去一遍!我会好好的活着,我会让她知道我一直爱着她,我会让她在另一个地方能够不再为我伤心!倘若今天经历这一切的人是我,我一定会这样做!而不是…像你这样!”
霎时间,一片寂静袭来。我的脸上不知不觉多了一些水珠,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这雨水流进我的嘴角边却带来微微酸涩。
他就这样慎慎的看着我,目光中仿佛又燃起了当初想要“他日金榜题名日,与卿洞房花烛时”的誓言。
他跪在了坟前徐徐抬起了右手“素珍,廷哥哥发誓…今生今世,廷哥哥只会娶你一人…他日若有违此誓…五觉尽丧,肝肠寸断,不得好死!”
“兆廷,你这…”郑玉麟听见他的毒誓便拉住他抬起的右手,我以眼神示意他不必如此,他便一甩袖子侧过身去。
发完了誓,李兆廷的身子软了下来,露出轻轻一笑“好久没有这般轻松了,呵呵,咱们喝酒吧!”他顺手拿起一坛酒在我们面前晃了晃。
我们在这绵绵细雨中畅饮,襄阳,果真是一个让人难过又不得不享受这难过的地方。
或许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也许这才是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