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第一次直面这个时代的阶级差异。原来在他看来需要说理的事情,处在高位的人喝着茶,说一句真假不论的话,就解决了。
送走李同知,封了银子送到他府上去。当官的俸禄有限,真守着那点俸禄,家里人口大的,饿死人都是有可能的。官不与民争利,做买卖明面上也是不许的。
所以人情往来送的这些,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不了他那份就好。
苏州已是伤心地,林黛玉不欲久留,林如海既然跟族里闹掰了,林黛玉就把他的牌位并母亲的一起带走,她自己供奉。
父母葬在一处,贾珠差人在那里盖了几间瓦房,林家的老管家携家带口住了进去,让少爷小姐放心,自己必定会守好老爷夫人的墓,他走了还有儿子,总不会让这里荒废的。他是家生子,出了林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黛玉感念他大德,承诺每年按之前的年俸寄银子给他,并在走之前多给了一百两银子,让他做个小买卖,有个营生。
这边安排妥当,登船回家去了,林黛玉经事之后成长的很快,情绪内敛,已不像上回那样,哀毁伤身了。贾珠曾经看过一句话,父母在时,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这是越长大越能体会其中悲意的话,人从出生就开始走向结束,是一场盛大的悲剧。
回到贾府时,已经是入夏了,处处都是蝉鸣蛙叫。宝玉从黛玉进门就一直跟着,直到见过贾母,跟着来了黛玉房里。
黛玉说他“这两年越发大了,我屋里可是再不许你进来了。”
宝玉不在意,说道“妹妹刚回来,可裁了新衣服不曾,凤姐姐正张罗给大家做换季衣服,我去看了两匹料子,说是洋货,海上来的,细密绵软,又薄如蝉翼,关键是花色好,适合你这个年纪的,我早早给你订了的。这屋里的桌椅摆设,自你走后,都是我看着的,再没有人能进来,你看瓶里的蔷薇花你喜欢不?妆奁里的胭脂也是新制的,改天妹妹出了孝试试看颜色喜不喜欢。”
宝玉一边说,一边跟着紫鹃往外拿东西,看着给放好。黛玉知道,这两个月横竖还是没长进。只是远行归来,就得有这么个人,唠唠叨叨,毫不见外,才觉得有真实感,不像漂在水上的日子,没着没落的。
那头,迎春探春惜春,知道她回来了,也都来看她。没人提她的伤心事,倒是都给她带了点小玩意过来。
迎春爱静,又喜欢打棋谱,就送了一本给她,让她闲时解闷。探春性子活泼,又跟着凤姐她们管家,接触的人多,带来的是王家刚送来的机括小摆件,里面有个小人,上了劲传出洋人的音乐,小人还会跳舞,是个稀罕物。惜春虽然年纪小,但是画工了得,送了一幅海棠春睡图。开得热闹的西府海棠树上,是一只长毛的三花狸奴,颇有意趣。
黛玉一一谢过,又把自己带来的苏州土产分了给她们,笑道“倒是省了我的事了,来的这般齐!都不是什么值钱的,倒是胜在有趣,京里还没见过的。”
一时交换完了,众人说说笑笑,一起在贾母这里吃了饭。
吃完饭,姑娘们该回去午歇了,探春是特意破了例的,不必再跟着女先生学书了,但是迎春,惜春还要上学的。她们这些人家,女孩子的功课也是要好的,家人之后跟夫君诗词唱和也是一桩雅事,省的只知内宅那些事,拢不住夫君的心。
宝钗的东西是紫鹃亲自送去的,回来时,带了薛姨妈自己做的茯苓糕,这个时候吃,去火润燥的。
天气热,黛玉懒怠出门,坐在屋子里翻了几本闲书。正百无聊赖,宝钗来了。
“好个慵懒闲散的美人,我竟没有这样的好命!”
黛玉听她打趣,知道是指自己大热天的还要来看她。让了座,上了冰碗解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