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风脚步迟疑了一瞬,便立刻离开了。
霓裳拐了个弯,来到了临端的房间。
房间里,因为没人及时清扫,不过旬日间,便落了一些灰尘。
霓裳细细查看屋中的情况,物品摆放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就连出行的包袱也堆放在角落。
若是去天罡派公干,路途遥远,不至于连换洗的衣物都不带?!
霓裳心中难安,想要立刻寻找出真相。
夜色茫茫,树影沙沙,霓裳在山间的小路上穿梭着。这一片路她蒙着眼睛就能找到,自小便在这里撒欢,对青云峰四周的地形十分熟悉。
蜀西有天葬习俗,依据小风的说法,当日那具“沉香”的尸体应当是直接被推下山崖了。那一处断崖下有一段延伸出来的岩壁,一般处理尸首都是推下山崖。只可惜前些日自己一直沉浸在沉香死去的痛苦中,无暇顾及个中细节。现在仔细想来,全不对!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找到那具尸身,验明真相。
霓裳举着火把,来到一处山洞前,从这里可以通往断崖下。洞中一片黑漆漆的,道路狭窄,霓裳打着火拿一路前行,火光的照耀下沿途都能看到堆积着的逝者骨骸,看起来十分骇人。
然而,霓裳对这些并不在意,心中的恐惧来源于对于即将到来的真相的证实。
她在曲折蜿蜒的洞中穿梭着,瘴气慢慢地在四处弥漫。前方出现月色的光明,霓裳走出来,站在石壁上,一眼看去便是一片浮华的树林。
一股腐尸的味道扑鼻而来,霓裳走上前,见那一具“沉香”的尸体果然在这里。
经过多日的风吹日晒,尸体已经被风干了一半,尤其面容最为严重。先前看到的血肉模糊,此时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霓裳拉开破烂的衣裳,将尸身翻过去。裸露的后背上长满了尸斑,唯有一处却与别处的乌黑色不同,是艳丽的粉红色。
霓裳愣在了原地,脸上传来泪珠的凉意。
儿时,她性情骄纵,唯有蚕丛越在她身边马首是瞻,因此她与蚕丛越最要好。师弟临端暗中生妒,常常将她闯下的祸事偷偷报给门中的两位长辈,她被罚了几次,甚是记恨。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不依不饶。
有一次,她趁着临端独自出门,偷偷尾随,见临端在山中的一处瀑布玩耍,脱了衣裳在水中摸鱼洗澡。
那时的霓裳年少不知羞,窥视异性明目张胆,想将临端的衣裳偷走,害他丢脸,却无意中看见临端后背的粉红色胎记。那胎记样式奇特,看起来像一只闲庭阔步的野鹤,她一时看呆了,最终被临端发现。
最后自然是临端又挨了一顿她的打,二人吵吵嚷嚷地回到门中。霓裳恶人先告状,故意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临端当众挨了板子,而她则被罚关禁闭。她心中毫无愧疚,只觉得报了大仇,心中畅快不已,也一时将那块奇异的胎记抛之脑后。
霓裳的眼泪簌簌落地,想到这么些年来蚕丛越如何的温文尔雅、受人爱戴,而那张善良的面具下竟然包藏如此祸心,杀死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弟!为了欺骗自己留在门中无所不用其极!
她对着那具尸体拜了拜,站起身来,浑身都快要失去力气。
霓裳扶着石壁走进洞中,艰难地原路折返。此刻,心中一片焦急难安,只想飞奔回去亲口问一问蚕丛越。
她的脚步又慢下来,仿佛近乡情怯,却又忽然笑出了声。
自从上次小风的言语提醒后,她便细心留意,晚上在送去蚕丛越书房的莲子羹里下了些迷药,以防万一。其实她早就怀疑了,否则也不会在他面前佯装柔弱,提防警惕。
前路越来越幽深,她不知该如何走回去,面对这面目全非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