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便不打扰你了。”
霓裳走出来,将身上披的衣裳又紧了紧。幽长的小径一片静谧,深秋季节也再听不见虫鸣蛙声,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位于西北的净心堂跟前。
那院子里曾经是几位师尊议事的地方,只不过近几年青云真人消失,青阳真人独自守在门中,这座院落便也没有再修葺,荒废在此。蚕丛越卸下掌门之位,便迁居至此,一个人住在如此大的院落中,也确是荒凉。
没想到这个时候,正堂内竟还掌着灯,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在眼前。霓裳微微惊讶,想都没想便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蚕丛越一身单薄的衣裳,正坐在案前作画。他看上去瘦削许多,不知下头的弟子有没有苛待过他。霓裳不敢出声,细微的脚步声还是被蚕丛越发现,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师妹……你怎么来这里了?”
霓裳抬脚走进来,神色间有些尴尬。
蚕丛越却还如往常一样,细心地关上门,说道:“外头风大,你怎的不知多穿一件衣裳?”
霓裳走向案前,见案上摆着许多画作,都是蜀灵门的一草一木,恢弘的殿宇、雪中腊梅,还有青云子寒潭独钓……
蚕丛越自小便被几位师尊夸赞,若是没有投在蜀灵门旗下,做个文士也是极其有资质的。如今他脱下那一身掌门的华服,坐在寒窗下作画写诗,倒真有一番名士的风采。
“师兄的画作一如既往地好。”霓裳赞道。
蚕丛越从一旁走来,手中端着一杯热茶,说道:“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霓裳接过来,冰凉的手掌心才有了稍许温度。她轻抿一口,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
蚕丛越见状,解释道:“我这里的茶叶放的时间久了,苦涩得很,你将就喝一些吧。”
霓裳放下茶杯,见蚕丛越身上单薄的衣裳,说道:“底下的弟子真是越发地没规矩了!竟用这些来搪塞你!”
蚕丛越苦笑道:“我本就是罪人一个,有幸活着已是满足,这些就不必计较了。”他说着便岔开话题,“况且我独自住在此处,心境也开阔许多,大把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作画,一个人对弈,除了少个说话的人,粗茶淡饭,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霓裳始终低着头:“师兄一向对琐事置之度外,如今也算是遂了心愿。”
蚕丛越一眼便看出她有心事的样子,关切问道:“你怎的夜半还未休息?门中有什么大事吗?”
霓裳摇头:“并无大事,是我自己心中忧戚,睡不安稳。”
“你自小便跟着青云掌门四处云游,自己也常年在外游历,如今回到门中,做任何事都需得循规蹈矩,自然是不习惯的。”
“师兄……”霓裳抬起头,眼中竟还存着几分孩子气。
看着霓裳的神情,蚕丛越略有一时的失神,然后说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你若是想走,便去吧。门中的事务不妨交给杜禅,他一向做事稳重,心思细腻,对本门忠心耿耿,武功法术在众弟子中也算是拔尖儿的!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也可来这里与我商议。我会经常与你保持书信联络,也好让你及时清楚门中的情况。”
“师兄……”霓裳说不出话来,眼中含着泪水。
“这一切重担本不该由你来承担,都是我……”蚕丛越语气中满是遗憾和沉重,“你去吧,蜀灵门我替你守着。待哪一日,你想回来便回来吧。”
霓裳沉默良久,点点头。
蚕丛越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夜太深了,你快些回去歇下吧。”
霓裳一步一回头:“师兄,你也早些休息,不要熬坏了身子。”她推门出来,打了个寒颤,连忙披着衣裳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