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拳头微微握起,心头一丝烦躁悄然而生。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想发脾气的冲动。
“父亲当年何等意气风发,难道,当真想被天下人耻笑,要靠一个寒门赘婿来自保吗?”
李建成又在李渊的心头浇了一股油。
李渊腾的站了起来。
先有窦氏的叹息,再有李建成这一番苦苦提醒,李渊终于有所醒悟,想起了自己身为八柱国之后的荣耀。
曾几可时,杨昭那样的寒门,在他眼中,几如蝼蚁一般存在。
如若不是当年那纸婚约,无论杨昭有多么优秀,他都绝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那样一个寒门。
可现在,就因为他对杨广太过畏惧,畏惧到只要能躲过猜忌,都不惜依靠杨昭那个寒门赘婿的地步。
细细回想一下,他的做法,确实会遭世家们的耻笑。
李家列祖列宗, 只怕也会以他为耻吧。
“你的意思,为父能理解,可为父的无奈,你们能理解吗?”李渊苦叹一声,反问道。
“父亲无非是忌惮天子的猜疑,才想借助天子对杨昭的器重,来打消天子的猜疑,儿当然能理解。
不过,我们却也未必非得把将来,咱们李家的兴衰,全都寄托在那杨昭的庇护上。”
李建成嘴角钩起一抹玩味。
李渊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建成的目光,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便压低声音道:“眼下大隋流寇四起,各方镇将借着平叛之名,纷纷拥兵自重,已渐成尾大不吊之势。
而此时,天子不思隐忍,被突厥小小入侵激怒,就要再起大军御驾亲征,儿臣以为,这一场仗无论打输还是打赢,都势必劳民伤财,加速大隋的衰落。”
说到一半,李世民忽然打住,将门窗全都关住。
“倘若真走到天下大乱,大隋崩溃那一步,父亲所忌惮的天子猜忌,便将荡然无存,咱们李家真正要面对的威胁,却将是如何在乱世立足,甚至是从中获利。
这一番话,说到了李渊的心坎上,立时将他的情绪调动起来。
“把你真正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李渊拂手道。
李世民便继续道:“所以,儿以为,父亲何不趁着天子对父亲的猜忌心有所减弱,主动请缨,参与到天子的北征当中,好从中渔利。
父亲若能争取到一方留守,手握兵马地盘,拥兵在外,介时无论大隋崩与不崩,朝廷势微,地方拥兵割据已成定局,父亲还怕天子的猜忌不成?
而那个时候,父亲还用得着依靠杨昭这个寒门赘婿的庇护,被天下世家耻笑吗?”
李世民洋洋洒洒一番话,给李渊指出了一条明路。
一条看似有风险,回报却极其丰厚的路。
“二郎所言,倒不失为一个办法,那么你以为,为父当如何从天子北征中获利?”
李渊的眼眸中,已燃烧起兴奋的神采。
李世民见李渊动心,不禁暗喜。
他便将早准备好的地图拿出,铺在李渊面前。
“父亲请看,突厥人的王庭盘踞于并州定襄一带,天子北征,必定会入并州,由晋阳北上,出雁门郡,直逼定襄。
介时,晋阳城必当成为北征大军的粮草供应基地,而父亲恰恰在并州做过楼烦太守,也在晋阳做过一年副留守,可以说对并州相当的了解。
父亲要做的,就是以向大军供应粮草为由,向天子争取到晋阳留守的官职,从此长驻晋阳。
而晋阳所在的并州,表里山河,易守难攻,父亲拥有了晋阳,就算有一日被天子重新猜忌,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也足以自保。”
李渊盯着那张地图,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