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霄抱着跟他差不多个头的琵琶，五指略显笨拙地轮转，本是气势恢宏的曲子，硬生生让他弹得苟延残喘。
在学琵琶之前，他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难，对手指的灵活性有极高的要求。他这小胖手指，感觉随时要抽筋抽过去。
抬头瞄了一眼对面坐在窗台上的刀凛，她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是个大学生，在琵琶上的造诣却已远超旁人。田霄看着她的侧颜，齐肩黑发，衬着苍白的皮肤，眼眸深邃而黑亮，特别是黑眼珠比常人要大一些，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却透着股诡魅的清冷。
她似乎在发呆，手中的铅笔在指间轮转，速度之快，都翻出花儿来了。
注意力不集中，田霄轮转的手指不觉停滞了一下，刀凛却即刻转过脸：“慢了。”
田霄一愣，发着呆反应都这么快，索性嘟起小嘴撒娇：“刀子老师，人家手指都要散了，歇一会儿吧。”
刀子老师，这个九岁的小孩儿总爱这么叫她，刀凛撇了撇嘴：“好吧，你这两个小时都歇了多少回了。”
田霄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他长得圆头圆脑的，笑起来很是可爱：“妈妈说，要劳逸结合嘛。”
“这话你倒是听。”
卖萌无效，田霄赶紧转移话题：“刀子老师，你给我讲个故事呗。”
讲故事？这刀凛可不擅长。小时候父亲给她讲的睡前故事，讲来讲去就一个：“那你，听过嫦娥的故事么？”
嫦娥？田霄刚想说何止听过，可没等他开口，刀凛就自顾自讲了起来。显然不管他听没听过，她也只会讲这个就是了。
“传说啊，后羿渡过弱水、闯过火焰山，终于向西王母求得一颗长生不老药。他的传奇经历让他颇受村民尊崇，不少人前来拜在他门下学艺。“
“有一天，他在一棵月桂树下，遇见了让他一见钟情的嫦娥，两人许下了白头偕老的誓言。那一刻，什么长生不老，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把长生不老药交给了嫦娥保管，每天带着门徒出外打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却也很幸福。”
“可是，他的门徒中，有一个叫逢蒙的人，见到嫦娥貌美，便暗自倾慕。他窥探到长生不老药的所在，便趁一夜后羿外出，闯入了嫦娥房中，向她讨药，还扬言道，他们二人一起飞升成仙。”
“嫦娥很聪明，与逢蒙周旋，拖延时间，只待后羿回来。她知道，如果不老药落入这种心术不正之人手中，是天下之难。”
“万幸的是，后羿终于回来了，逢蒙狗急跳墙，翻脸不认人，跟后羿大打出手，抢夺不老药。混乱之下，不老药碎成了两半。他不是后羿的对手，索性抢了半颗仙药便夺门而逃。”
“后羿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嫦娥赶紧收起半颗不老药。不料，逢蒙的弟弟逢升，竟就埋伏在屋外，觊着只剩嫦娥一人，便闯了进来。嫦娥暗道不妙，逢蒙竟还留了后手！”
“逢升不把嫦娥一个弱女子放在眼里，觉着她已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嫦娥便先示弱，趁他一不留神，夺窗而逃。等到后羿回来时，已经人去楼空，嫦娥不见了，不老药也不见了。”
“然后呢？”田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满脸写着“继续啊！”这跟他听过的好像不太一样。
刀凛耸了耸肩：“没了。”
“没了？”田霄一脸不可置信，“不对啊刀子老师，你讲的，怎么跟我在画本上看到的不一样呢？我记得结局是，嫦娥自己吃了仙药，飞升成仙了呀。”
刀凛把琵琶收进琴包：“大概是吧，我也忘了呢。”毕竟父亲给她讲的这个故事，总是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大概这就是他们家讲故事的风格吧。
田霄杵着下巴，似乎在使劲回忆。刀凛看他那副纠结的样子，有些好笑：“行了田霄，记得好好练你的指法，下次来，我可要检查的。”
田霄回过神来，委屈巴巴地揉着自己的小肉手指，指尖还有一道小红痕：“刀子老师，琵琶好难啊！”
谁敢说学琵琶容易呢？刀凛做了个鄙视的表情：“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要成为女孩子心中的琵琶男神的？”
田霄嘟着小嘴喃喃道：“男神不好当啊……”谁知道理想那么丰满，现实这般苦逼呢！
正说着，房间外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响，俩人对视一眼，起身跑了出去。
厨房里，手无足措的古梦满脸尴尬地转过身来：“那个，本来想给你们烤点小饼干吃的，这烤箱，好像有点问题啊……”
肉眼可见的，古梦又制造了一场厨房灾难，田霄无奈地抹了一把小脸：“妈妈，爸爸说过，不让你碰厨房的！”
“嗐！瞎说啥呢！明明……是烤箱有问题嘛！”古梦狠狠瞪了田霄一眼，顿觉面上无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