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光就这么不愉快的结束了,老候爵随口搭了句“天色已经太晚了,要不就在府上将就一晚吧,你父亲那我捎封信过去”。此刻,青年竟不像被中年挽留吃饭时那样犹豫不决,倒是怕侯爵收回这句话似的连忙应允下来,年轻男子用余光瞥了一下女子,老管家恰巧从门口进来瞧见了些端倪,青年连忙搭话转移老人的注意,顺带掩盖自己不自然的神情“侯爵大人,我看贵府的藏画多是两世纪以前到现在的多位名家的呕心沥血之作,想必也费了番心思才收集起来的吧!”
谈到这些,好像对中年的愤怒情绪稍有缓和,他把瞧向窗外树林的目光收了回来,缓缓地将头转向左侧的人,眼睛直视着他的面庞,似乎想从中发现些什么,侯爵的心情也变得轻松愉悦了些。随即便饶有兴趣的谈起了这个话题,开口道“华多的狂欢节,穆丽罗所作的吃葡萄与甜瓜的少年,荷兰流传的河中浴女,还有挂在楼梯拐角处的酒神巴库斯……”尽是诸如此类的惊世之作,这些名画
在当时轰动整个欧洲,艺术界对它们的评论无不是前无古人,放到现在已然是无价之宝。
“我倒是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少,不像老伯爵这般兴趣广泛,知识渊博之程度只能让在下钦佩不已”青年的脸上显露真诚的说道。
中年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因为年轻人的恭维之语而显得有更进一步的喜色,反倒眼睛里刚刚燃起的火光刹那间熄灭下去,全然是对眼前年轻人不是同为赏画之士的失望。
老伯爵继而又谈起了历史上的法国的拿破仑、亚历山大大帝、古罗马的凯撒大帝以及中国的成吉思汗等等,紧接着维也纳战役、滑铁卢之战以及雾月政变一类著名战事也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
诸如此类的话题他想从青年的口中听到些独到的见解,言谈之前中年就考虑到年轻人所处的家族地位绝对会给青年带来普及政治学和历史著名战役方面的必要教育。
年轻人沉默了一会,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老侯爵无奈叹息,作势要走。这时,一位女仆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中年即将迈步离开的节奏,“老爷,你的夜读时间到了”。仆从的话加快了侯爵朝书房行进的速度,从油灯旁经过时,掀起的风都把烛火吹得四处摇晃,映在墙上的影子都扭曲起来,好似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魔。
青年去客厅坐了会,书架上叠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摞书,随即,他端起一本绿皮封面的人物传记细细品读起来。期间,女仆回房睡觉了,老侯爵瞧见客厅还有光亮,下来看见青年在看书,便一脸欣慰的转身离去了,楼梯上的蹬蹬声回荡走廊里一会也停息下来。
夜已经深了,仆人的房间没有动静,管家的小屋门缝里不曾透出光亮,倒是侯爵的住处传来一阵时而如响雷时而像鸟鸣的呼噜声。二楼好像听到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响动,虽说书的内容很吸引人,但是青年的眼皮也上下波动起来了,便看见他起身作出要回房间的姿态,一道曼妙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茶桌一旁,吓得眼前的男子差点发出惊叫,女子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作出襟声的动作。年轻人睁开即将闭合的双眼,当他看清楚眼前这道曼妙身姿是谁时,他满脸惊喜地点了点头。
两人随即坐在一张沙发上,昏暗的灯光下,年轻妇人的脸庞散发出一种朦胧的美,与其相对视的面庞也显得棱角分明,两人的眼中都透露出一道似有似无的火花。
夫人已经换上了丝绸质地的绣花衣裙,看起来朴素又大方,她贝齿微动,唇角泛起说“那天约定在咖啡厅相见我没去是因为临时有事耽搁了,还请见谅,你等了挺久吧,实在不好意思”年轻妇人的脸上布满了歉意之色。
“这些先不用管,你身上的伤痕哪里来的”青年试探性地指了指褶起的裙子背部位置,但脸上却流露出紧张之色,像是害怕听到可怕的回答似的。
灯光下的这张脸刹那间变得惊慌失色,女子急忙摆手道“没有啊,哪里有什么伤痕,你,你看错了吧!”
窗外刮来了一阵风,正对两人的上身吹着,恰巧这时,宽松的背部领口处的红印显露出来,青年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一块,女子的目光黯淡下来,知道是瞒不过了,便率先开口道“这些年确实过得不如意,尤其是被迫嫁给这个恶魔后,我的生活就像噩梦一样,整日惴惴不安,父母那边的状况也没怎么改善,这个恶徒对我的花销管得很紧,自己却整天在外花天酒地、不亦乐乎,想想我家里那可怜的老两口缩衣节食,劳碌奔波只能勉强糊口,我就对这个禽兽恨之入骨。
接下来这位夫人便将与青年分别后的遭遇逐字逐句和盘托出,期间年轻人的脸上时而悲痛欲绝,时而懊恼不已,时而咬牙切齿地将目光瞥向楼梯口的位置,最后所有神态都化作了眼睛里浓浓的柔情满怀爱怜地望向眼前这个讲故事的女人。
外边响起了鸡鸣声,虽说朝阳还没有从东方冉冉升起,但草场尽头的河面上已经有几艘在弥漫缭绕的大雾中慢慢划行的小渔船了,清晨携着水雾的空气也穿过敞开的窗户飘荡在整个客厅里。
两人的脸上都不曾挂着睡意,只因一个阐述自身悲惨遭遇而深感痛苦,另一个受其感染而对施暴之徒深恶痛疾。窗外投进来的一丝光亮随着一道管家房间内传来的响动,两人匆忙结束了对话,慌乱地赶回各自的小屋。
早晨,老侯爵有散步的习惯,花园总是他的不二之处,各种花草的芬芳夹杂着清新的空气能够让其还未消却的睡意一扫而光,恍惚的头脑刹那间清醒过来。晨读过后,老管家准备好了早餐,看样子侯爵的作息安排是紧凑而有规律的,一项活动的结束意味着下一件事的开始。夫人没有来吃早饭,倒是昨晚那个酒气冲天的灰衣男子先做在餐席上了,凳桌摆放在花园里,当然,也只是在晴天,乌云密布的日子里,大家就要回到那个压抑的饭厅里头进食。
餐桌上,两个穿白色衬衫的男子互相不怀好意地盯着对方,中年仅仅瞥了一眼,便将其当作是同龄人之间的寻常较量。饭桌下两双脚互相搏斗着,木桌上玻璃杯里的牛奶已经溅出了一些,打在棕红色桌面上极为显眼,老侯爵右手勾起的两指敲了敲红木桌,二人一瞬间消停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青年与侯爵府上的来往也越来越频繁,一切都好像显得和气、自然,寒冬、暖春,酷热的夏天,爽朗的秋季,三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老侯爵的身子骨也不显得比以前硬朗了,少爷的习性却还是一如既往,和那些狐朋狗友整日花天酒地、无所作为。终于,园子主人的身体状况在两个月间每况愈下,托了不到十天,就撒手人寰了。
小侯爵的各种花销每天如流水般哗哗散去,很快宅院也从城堡换做了小型别墅,里头珍藏的绝大多数无价名画和一些主人家生前收集的古董器皿都被其变卖换成现钱供他和那些狐朋狗友的享乐之用,仆人们也接二连三的一去不返,独留老管家一人遵照着老伯爵的嘱咐替他照顾小少爷。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有个聚集之所,小侯爵还斥巨资开办了个舞厅,由于当时娱乐场所着为稀少,地理位置又是在俱佳,再加上混迹一块的酒肉朋友的时常光顾,舞厅还经营的有声有色,盈利也愈渐增加,在当时还有一种即将独占市场广场的趋势呢。
青年在得知老侯爵去世后,也就没有什么堂而皇之的理由去那里相会女子了。但继而他又想到一个办法,年轻人开始隔三差五去探望胡同里居住的夫人的父母。其实早在多年前他就对这两位老人印象不错,老夫妻也认为青年是个可托付之人,只可惜,命运弄人,前边因为急于和女子相会,后面也就没想到来看望其父母。现在经常来探望他两的同时,青年与那位夫人的见面次数也逐渐频繁起来。
这一天,巷口里的风刮得有点大,青年去看望老人的路上,恰巧在巷口处瞧见女子的背影,他欣喜过望地跑了过去,眼前的一幕令年轻人的脸色一瞬间由于暴怒而涨得通红,夫人的两颊明显的巴掌印子就像一把刀似的扎在男子的胸口。前面已经提过,附近的居民对一些芝麻小事总是当做饭后谈资,也正是由于他们充足的闲暇时光,老人们的观察力也磨练得细致入微,于是里贝尔托夫妇家的闲言碎语也慢慢滋生了,一传十十传百刚巧落在小侯爵的耳根旁,这两道红印子便是后果。
也就在案发前两个月,青年实在忍不住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年轻女子的往后幸福,他开始向那位夫人出谋划策,可怜的女人刚开始还对这种可怕计策所导致的罪恶结果有所排斥,可想想以前经历的苦难和往后还得遭受的折磨,这种屈辱感刹那间吞没了她的理智,埋藏了她的良知。
他们开始常常相聚在街头那个再次续上两人缘分的地方,前面一段时间对于复仇计划的构思,二人倒还统一口径,到最后十来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对昔日的恋人(学生时代)口角不断,愈演愈烈,有时引得咖啡厅里的其他顾客张头回望,直勾勾地盯着他两,外面起风了。
故事先到这,案情得接着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