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毗舍，斯坦姆博洛夫先生。”
斐迪南还是原来的那个姿势躺着，落日的金碧余晖散落在他身上，那般如同殉葬者下葬时一样的圣洁，仿佛是来自另一个次元的落奈，就如正在羽化的神明一般，下坠的手臂微微摆动着，像摆钟一样摇晃了一整个世纪。
安静的尘埃落到斐迪南脸上盖着的书的背面，灿烂的金光通过这星辰的碎片折射出十三种炫彩，每一种颜色都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利用这还未落地的颗粒来穿越几亿光年的神秘曲境。
“您怎么会想到拿这么一个地方来作为自己的据点？”斯坦姆博洛夫脱下帽子，将大衣挂在门旁的衣架上，然后取过阿尼克娜手中的拖鞋，从容地走进了客厅。
玄关进去后的客厅格外宽敞，梧桐木制的地板和西欧古典制式的墙壁铺满了整个客厅，客厅再往里走，就是斐迪南所待的阳台，半倾斜式的台顶用玻璃开了个天窗，然后是可拉伸的隔板，那复古风格的帘子耷拉在阳台最侧的两边。
斐迪南的躺椅摆在这宽敞的阳台最中间的位置，仿佛如副遗世独立，枯藤野马一样的油画立在阳台上。
“我喜欢这种沉浸在都市街道而置身于世外的感觉，一眼是喧闹嘈杂的凡世，一眼是摸不着边的天空，有灵感了就写点东西，困了就直接躺在随便一处角落睡上一觉，饿了就去街角的店里吃上一顿，枯燥了还能去街上溜达溜达……”
“你喜欢这种感觉吗，斯坦姆博洛夫先生？”斐迪南微微侧过头来，半张脸展露在日光的沐浴下，另外半张盖着本厚实的羊皮封面制式的《利维坦》。
斯坦姆博洛夫在阿尼克娜的引导下步入客厅，然后在一角的毛绒沙发上入座。
“很雅致，殿下。不过我的意见是，殿下还是不要踏入这世俗凡尘为好，我认为这样子会有失皇室的尊严。”
斐迪南淡淡地笑了，漫不经心地说道：“有失皇室的尊严？我记得英国皇室有要求自己的子女去军队服役的要求吧？皇室参军保家卫国有失尊严吗？我觉得没有吧，失去的顶多是我们身上粪土般的神权铭牌和那一文不值的所谓的荣耀罢了。”
“老百姓的孩子们，”斐迪南取下脸上的书本说道，“他们在你们的一声命令下就上了战场，我们这些肩负着所谓的家族与国家荣耀的人的孩子，难道就要特别对待吗？”
“在保加利亚，我不允许出现所谓的贵族特权，现在不允许，将来也不允许！”
“我作为一个通过临时政府选举上台的护国公，也不能享有那些在宪法规定之外的特权！我的所有行为都要通过最高国民议会的监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民赋予我们的权力，而不是我们自然取得的！”
斯坦姆博洛夫笑了笑：“看来您看了很多法国人写的关于国家与政府的书籍啊，这种共和主义的淤毒已经渗入您的大脑了。殿下，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作为一个国家的统治阶级而不是一个底层阶级，您过于倾向共和派这对于国家本身就不有利啊。”
“哦？”斐迪南眯着眼看向他，“您误解了，我并不是一个偏向共和派的人，或者说相反，我或许也是共和派的敌人。”
“那您是保守派？”
斐迪南摇摇头。
“立宪派，可这对你自身利益……”
斐迪南还是摇了摇头。
“您既不是共和派，也不是保守派，更不是立宪派……”正当斯坦姆博洛夫还在疑惑的时候，他瞟见了斐迪南眼神中透露出的一点寒芒。
他不寒而栗，难不成这个斐迪南……！
不过斯坦姆博洛夫还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哪有君主会革自己的命？说他是革命派那也未必太离谱了吧？
怎么会有这样一位愚蠢的君主呢……居然想要支持那些人推翻自己……？
“这都不重要，斯坦姆博洛夫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找我来一定是有要事相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