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阳掏出螺呗,端详万方,揣摩黄螺所说,细思无涯,倒也看不出什么窍门。只是黄螺再三叮嘱,螺呗可以传声,那不就和电话一样,说不定比电话更先进。
那藤条仿佛和迟暮阳心心相印,或者说,是他的心脏外挂。
迟暮阳仔细推敲藤条的功能,能屈能伸,能短能长,能柔能硬,能粗能细,能文能武,能爆出棘刺,又能瞬间光滑无比,还能变形,不用看说明书,只需要从心所欲,就能不停地使唤它,简直是一件洪荒神器。
鸟瞰我们的时代,哪怕最先进的科技,断然也造不出这样的神物。若能,那人类生活的格式更胜好莱坞大片了。
黄螺称呼它藜杖,历朝历代的诗词里都有它的身影。古木阴中系短蓬,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此诗最出名。矧知古代,人皆能诗,处处是古藤老树,像这样的萝蔓又能随手可及,稍有了岁数就要人杵一根,岂不人人都捏着超级武器?若看谁不顺眼,当即浪迹天涯地灭了他,比持枪走在大街上更要美丽,更能维持一方民主,和一度自由。
真是细思极恐!
藜杖的功能才是货真价实,迟暮阳不得不信黄螺所说。
温先生跟她这么久了,难道没有发现黄螺的异端?迟暮阳心想,为何她们会选择自己,就不怕自己居心叵测吗?
这么一想,那挂在胸口的螺呗有了动响。
那声音,初胧胧而下上,次粼粼而重叠。初闻如泣,次闻如歌,再闻百脉融畅,气不可遏。
不容迟暮阳参一丝杂念,愣有一种使命的负重感,衔华佩实感,秉轴持钧感。藤条也有了反应,只见几条茎脉同时韶光晓驱,枝节涤荡,如将喷泄。
不妨,那藤条立在迟暮阳的面前,俯之如愁,仰之如悦,侧之如跌,仪态万千,威风烈烈。
由不得迟暮阳握在手中,誓要诛杀邪魔歪道,心中一股浩然正气,固本培元,仿佛遗世独立,立足于天地之间。
蓝色眼睛的功效倒不是那么明显,除治好了迟暮阳的近视眼,就是比正常眼睛看得更长远、更清晰、更细致。
只要刻意眨巴眼,蓝色眼睛就立马可现。
不知温先生怎么样了,迟暮阳祈祷着别出什么大事。
这两日,迟暮阳初试藜杖、螺呗和蓝眼纵不能多不肯无,每当自己想起温先生或义在咫尺而思隔山河,这三物也像受到了感应,螺呗的端口发出隐隐恻恻的呼啸声,藜杖的经络变得萎靡不振,蓝眼的视线就会显得雾霭曈昽。
这样到了第三日晚上,那螺呗总算传来黄螺的语音。
螺呗积于柔,积于弱,弗如从东山高卧时起来,先是颜色渐变,由灰色变成蓝色,再发出一种淡的蓝光欲照苍生未应晚,其中仿佛一个缩小版的人偶面对面地站着,说话不腰疼。迟暮阳一面听着,一面探望里边,未解庄生天籁,不等孤客最先闻,殷勤托我鼓腮吹一吹,里面镜如磨,倒碧峰,空洞又深邃,且不可触底。
迟暮阳按照吩咐,这方去了古玩街,一切按黄螺说的联络方法。
这厢见店门虚掩着,进去如有百龄影徂,四下无人有如千载心在,充斥着神秘被一股烟熏火燎笼罩着,知汝远来应有意,不知是那蓝眼发挥了妙用,还是忍将夙愿、付与东流,引着迟暮阳顺着灯光入了后堂,只见秦昊、刘卓雅和之前的女孩情与貌,略相似,根据拜垫,分两边,细无声息地坐在佛堂前,尤同烂柯观棋。那佛堂之静不能不以之兴怀,可以听到香灰的落地声,可以听到古人恨吾狂久矣。
没曾想,虚位以待的人会是他,大家分外地吃惊。
黄螺让迟暮阳坐在拜垫上,才开口说道:“我先告诉大家,关于温先生的消息-”
“温伯伯真的走了吗?怎么不让我们送他最后一程。”却是那个女孩热泪盈眶地说道,盖如竹柏影也。
迟暮阳看向刘卓雅,不知她为何低头,为何不语。
秦昊也是,既无表情,也不抬头示人。
“温先生的遗体不见了。”妇人泠然说道。大家听了,认取妇人语,各人表情刚入牗,又映窗,只知太守贬,不如歌女伤。黄螺看了大家几眼,见大伙一头雾水,又说道:“温先生应该是中了毒,可是外表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只像是睡熟了一般。”
“您的意思,温先生仍活着。”此时,迟暮阳甚矣吾哀矣,沉舟侧畔般问道。
那女孩听这么一说,已而转悲为喜,看向黄螺,迫切地问道:“婆婆,温伯伯真的还活着?”
女孩这么称呼妇人,迟暮阳并不惊讶,依稀可见,大家平时全不知晓妇人的身份,感情“婆婆”这个称呼,是黄螺的安排。
刘卓雅从旁问道:“婆婆,是这样吗?”妇人点点头,大家皆欣喜不止,那女孩更是高兴得站了起来。倒是秦昊说道:“璐璐,坐下,大家听婆婆说。”秦璐扮了个鬼脸,慢吞吞地说道:“我就说了,温伯伯那么好的人,吉人自有天相”。
秦璐这才坐下,脸上微笑连绵。
秦昊舒了一口气。
刘卓雅虽也高兴,内心却拣尽寒枝不肯栖。
迟暮阳只好随众人称呼黄螺,问道:“婆婆,那谁盗走了温先生?又出于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