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叹了口气。
“乱世中,咱们的命和破草一样,死了干净,说起来小哥儿年龄和咱家二娃子差不多,我说要是他还活着的话。”
林暄转头看了一眼。“那你家娃子?”
老丈似是回忆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嘴角抽搐,咧的难看。
“没喽!大娃子饿死喽,二娃子被抓了壮丁,那时候他才十三,半大的孩子,还没马背高。”
“三娃子,年前也饿死了,就剩老头子一个,说不定哪天刮阵风也跟着去了!”
可能是气氛有些压抑。老丈嘿嘿一笑。
“都是陈年烂谷子的事儿了,小哥叫啥?”
“林暄!”
林暄看着手臂上的鸷字疤痕,心中有一些刺痛。
老丈眼前一亮。
“小哥儿这名字中听,不像咱,生下来就没名字,后来有了老大,想着不能一直没名没姓,就请了县里的秀才老爷给咱起了个姓,说咱祖辈都是种地的,所以就说咱姓田,村里都叫我老田头,我那三个崽儿就叫大毛,二毛,小毛。”
说到激动的时候,老田头抄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四个框框,但又感觉哪里也不对,讪讪的摸了摸头。
“咱也不知道那字儿怎么写,反正和这个差不多就对了。”
这时林暄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老田头乐呵呵一笑,把手中剩的黑菜团也递给了他。
“来,小哥儿,快吃吧,多吃才长个儿。”
林暄犹豫了一下,但饥饿驱使着他接了下来往嘴里送。
毫不起眼的黑菜团,却吃得香甜。
田老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这大半辈子的事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其他人也没有打断,除了一些鼾声,都在听着。
“老汉我小的时候,嗬!门口长着一棵大枣树,上面的枣红彤彤的,拳头般大,那个时候,我就上树打枣,咱老汉小的时候爬树老快!兜里装满了大枣,吃的那叫一个快活!”
“那时候啊!日子没现在那么难过,有一次过年,家里还吃上了黄面馍,那味道又软又香,村里二牛他们可羡慕坏了,嘿!他们这辈子也没吃到过黄面馍!”
……
也不知说了多久,直到所有人都睡着了。
林暄难得的睡了踏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上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每次放学回到家,桌子上都有七个菜,有他最喜欢的辣炒肥肠,土豆牛肉,梅菜扣肉……
当林暄醒时,身边的流民走的差不多了,或许他们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只是习惯了这种流浪。
林暄推了推老田头,老田头就纹丝不动,睡得很沉。
林暄将老田头推开,却看到他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却没有丝毫动静。
他心中一阵咯噔,伸出手探了探老田头的鼻息,没了!林暄瞳孔放大,猛的一惊,向后一仰倒在地上。
昨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这么没了?
身边几个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看了一眼田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看了一眼林暄。
“小哥儿,埋了吧,人已经没了!”
几个人合伙扒了个坑,把田老头埋了进去,林暄全程发呆,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旁边几个人面色平常,就像是发生了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旁边一人看到了林暄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