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佟心回来后素萍对他说：“玲想去上学，他大不管，要不你在拉上一百斤麦子去给她把名报了。”佟心说：“这个二小，就一个孩子还不好好教育，不干活孩子也不管，上次玲儿掉外面的凸井里，他站那干着急也不下去救，俺沿着凸井下去把她抱上来，关键时候啥也干不成。”素萍说：“啥时候嘞事儿？咋掉到井里了？”佟玲说：“大娘，上个月俺和佟起玩倒着走掉下去的。”素萍听了说：“没摔着吧？”佟玲摇摇头，佟心说：“凸井不深，和咱家红薯窖一样，没水，里面干土。”素萍说：“幸亏没事，不然你娘就疯了。”佟心说：“俺下午过去交粮食。”佟玲说：“谢大爷。”素萍喜爱的说：“小嘴甜嘞。”
这样三个孩子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佟心很是欣慰。
三个孩子上学后家里清净很多，佟鸽没了哥哥陪有点落寞，于是黏着素萍，素萍忙起来就把她和佟丫丢给奶奶，奶奶带着她们去串门。
一次邻居家奶奶端出一盒糕点给她们吃，佟丫拿起来就往嘴里塞，佟鸽拿了一块舔了一下，随后放在衣兜里，奶奶问：“咋不吃？”佟鸽说：“俺拿回去给俺娘尝尝。”邻居奶奶说：“你吃吧，吃完给你娘带一块，这还有。”于是佟鸽便放心的吃了一块。邻居直夸佟鸽，黄氏说：“鸽丫头是这几个孙女里最懂事嘞。”说完疼爱地摸着佟鸽的头。
第四章
佟鸽回家见到素萍高兴的跑到她跟前说：“娘，您把眼睛闭上。”素萍正在烧火问：“什么事？还非得把眼睛闭上。”说完按她的要求闭上眼睛，等着她有什么小点子，只见佟鸽从兜里掏出饼干放到素萍嘴边，素萍闻到香气睁开眼笑着说：“给俺带嘞饼干呀。”佟鸽塞到素萍嘴里问：“好吃不？”素萍说：“好吃。”黄氏笑着说：“就鸽丫头知道疼人，啥都想到喽。”素萍亲了一口佟鸽说：“以后有好吃的自己吃吧，不用给娘带。”佟鸽点头，转身对奶奶说：“奶奶，下次人家给你东西就要，你不吃俺吃，俺不吃咱拿来给俺娘吃。”黄氏笑着说：“中，就你心眼多。”
佟丫过来要抢饼干，佟鸽打下她的手说：“妹妹，这是咱娘嘞，你不是刚吃了吗？”佟丫咿咿呀呀的喊着伸手要，素萍把饼干给了佟丫。
佟丫两岁了不会叫大，叫娘，连简单的话也说不清，个字长的高，反应有点迟钝，黄氏从心底里最喜欢佟鸽。
看到哥哥姐姐放学回来，佟鸽迎上去拉住佟起，佟起抱起她，她悄悄掏出一个饼干塞到佟起嘴里，搂着他的脖子笑。
眼看着两个侄子越长越大，佟先又想起了过继的事，自从佟玲上学去，家里一个小孩都没有，愈发冷清，想到自己老了，百年之后怎么办，不由的心生烦躁，可佟起已诊断出先天性心脏病，能活多久还不知道，过继过来风险太大，万一治病花钱那就是个无底洞，暂时排除在外。剩下就是堂兄弟家的孩子，大堂哥佟明只有一个女儿，也不住在佟家庄，这个不用考虑；二堂弟佟科家前面生了仨闺女，今年刚生一个儿子，也没法过继；四叔家三个儿子，大堂哥小旺牺牲了没有后，二堂哥小强家虽生三个儿子，但一直看不上他，嫌他不靠谱，肯定不同意自己的儿子过继到他家，三堂弟佟兴倒是明事理，处理事情很有一套，但他目前只有一儿一女，也没法过继。
想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选，难道只能选择佟起？想到那送人的二哥，感叹道：“我的亲二哥啊，你在哪呀，结婚了吗？几个儿子啊？祖上保佑，让俺找到你吧。”说完双手合十祷告一番。
越想越闷的他打算去二县长家串门放松，刚进家门见刘宝叫了声干爹就自己玩去了，佟先正要掏兜里的零食，见他跑远顿感失落，虽然这个干儿子有点憨，但还是喜欢他围着自己干爹长干爹短的叫，现在连他对自己也没兴趣了，心情更加郁闷，转身回家。
到家后，李氏见他失落的样子也不理他，早猜出他为了过继儿子都快神经了，佟先进屋喝了一口水，叹了一口气说：“这一门算完了，死了别说没人摔老盆，以后进祖坟都难。”佟玲和母亲则躲到厨房。
见没人理他，于是他背上褡裢出门去孙镇赶集，路上的人很多，见他阴沉的脸，谁也不敢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别人，顾自走着，集市上卖啥的都有，佟先转着看着，心情稍微好些，走到烧饼摊前买了一个刚出炉的烧饼吃着走着，这时，一个人挡在他跟前问：“藏中国，你今儿不是牵着羊嘞，咋，你把羊卖了？还换了一身衣服？”说完笑着看着他，佟先皱着眉头说：“你认错人了。”说完要走，那人说：“咋，还装不认得俺了？咱光屁股玩大，化成灰俺都认识你。”佟先白了那人一眼跟着人流往前走，那人还在看着他朝佟先喊：“晚上去你家喝酒。”佟先觉得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还有人认自来熟，于是加快脚步往前挤，吃完烧饼有点渴，于是想找个茶摊喝水，不由得转到了牲口交易区，他停下脚步，看着在袖口里谈价的人，越看越有意思，就蹲下看，忘记了喝水，有牵牛的，牵骡子的，牵马的，都在和经纪人对接，不一会儿走了一波又来一波，每一波经济人都抽不少钱，佟先感叹这个行业赚钱真快，袖子里的交易真神奇。
这时，一个长的高高大大，一脸胡子的人过来问：“兄弟，考虑嘞咋样？你随便打听，没有比我这便宜的吧？不怕你转回来。”佟先奇怪，这是第二个人认错他了，佟先问：“你给俺说啥？”那人说：“你不是给羊配种吗，俺这只可是纯种青三羊，你看看这角比梭子还长，放心吧，不成功下次来不收钱。”说着拍拍手里的青灰色的山羊头，两只羊角像两把匕首一样，又粗又壮插在羊头上。佟先说：“俺没羊。”说完转身就走，那人也懵了，怎么一会就不认识了？佟先也奇怪，咋回事？真有和俺长嘞一模一样嘞人？想不明白，扛起褡裢朝家走，出了集市，人少了也安静了不少，忽然，他看到了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牵着两只白色的山羊，那人穿着白色大襟短褂，黑色吊裆裤子，黑布鞋，头戴草帽，只见他嘴里发出“嘟、嘟”声赶着羊往前走，无论从身高，胖瘦，长相都和自己一样，连声音都一样。
佟先眨巴了一下眼睛激动的说：“祖先显灵了，二哥？没错，听母亲说俺和二哥生下来一模一样，不然咋那么巧，就是二哥，我得跟着他。”于是他跟在后面，看见二哥拉着羊朝北走，他就悄悄跟着往北走，不到半小时，那人拐进臧家庄，进到村东头第二家，佟先看准后说：“找到他家了，跑不了了。”
他转到院子东边的围墙那，脱掉上衣围在脖子里，捂住一半脸，只露着眼睛朝院子里望，只见堂屋是四间土胚房，大门朝西有一个小门楼，连着简易的厨房，厨房旁边用砖坯砌了一个羊圈，一米高的土围墙围满了玉米秆，挡住外面的视线，东南墙角是旱厕，佟先刚好站在东南墙角那边，迎风熏得的他捂着嘴咳嗽了一下，怕惊动二哥赶紧蹲下，他猫着腰转到南面看，只见二哥把羊赶进圈里锁好，进到堂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迎上来说“大，给俺买包子了吗？”二哥说：“给你买了，看看羊肉馅水煎包，香不香？”说着打开纸包，露出两面煎的金黄的圆包子，那小孩闻了一下说：“真香”佟先咽了一下口水，这时又跑来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喊着吃包子，只听二哥说：“别光顾自己吃，给爷爷拿个去。”大点的孩子拿着包子递给一个老汉。
佟先激动的说：“俩儿子，祖先真显灵了，又多了俩侄子。”说完高兴的扭头就往家跑，他要把这个喜讯赶进给家人说，边跑边想：“如果俺大，俺娘知道肯定高兴坏了，这下俺也过继有人了。”一路跑掉鞋子也来不及捡，还好这离佟家庄四五里路，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家，刚进家门就喊“娘，大，大事，大事。”佟心听到赶紧跑出来问：“啥事？咋了？”佟先示意佟心过来一起到父母屋里，佟心紧跟着进屋，佟祥站起来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佟先说：“慢慢说。”佟先擦了一下汗断断续续的说：“二哥，二哥，俺找到他了……”
黄氏声音颤抖的说：“你说啥，没骗俺？”佟祥和佟心盯着佟先，佟先看他们几个不相信，便坚定的说：“娘，大，俺真找到俺二哥了，错了您打俺，您都不知道，在集市上有两个人把俺认成他，俺还纳闷，结果，出集的时候看到了，和俺长嘞一模一样，个子，声音，啥都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最后俺跟到他村，看他进屋俺才回来，对了，他叫藏有才。”说完佟先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一口气喝完里面的水。
众人看着狼狈的佟先，听到他说的话都愣住了，半信半疑，佟先看着他们不信就又发誓说：“俺发誓，没说一句谎话，不信俺哥可以过去看。”黄氏说：“佛祖保佑，苍天有眼啊，阿弥陀佛。”说着合掌念了句经文。佟祥说：“藏有才，藏家庄？”佟先说：“对啊”佟祥说：“当年你三大爷抱给了郭庙，后来找遍郭庙都没找到，怎么到了藏家庄？”
佟心听了对佟祥说：“大，这真是大事，得弄清楚。”佟祥点头，但他对佟先说的话半信半疑，他知道佟先有点不靠谱，于是对佟心说：“你明天和佟先一起去那个村里看看。”佟心和佟先点头答应。
黄氏说：“你那个弟弟手上有块胎记，当年除了胎记啥都和佟先一模一样。”佟先听了说：“娘，您又拿出戏本里的老调子，凭胎记认亲？咋不滴血认亲来得快，谁有胎记送谁？”黄氏说：“你有送的是你。”
佟心说：“娘，明天俺先去看看，那胎记啥样？”黄氏说：“淡淡的棕色，像个蚰蜒在虎口位置。”佟心说：“中，我明天留意。”这对佟家是大事，晚上，黄氏和佟祥两个聊到很晚，佟心也失眠了，想着以什么方式接近又不会引起怀疑？只有佟先睡的最香，梦里已经和二哥谈拢了过继的事，笑的合不拢嘴。
第二天，佟心跟着佟先来到臧家庄，为了不暴露目标，佟心先不让佟先出面，让他蹲在一个高点的柴禾垛旁边等着，佟先看着柴禾垛旁的小虫子乱飞，有点不愿意，想出来转悠一圈被佟心呵止住，只好乖乖蹲下等着。
佟心推着独轮车在村里走，看见一个老汉，他上去搭讪，随身掏出一颗烟递上，那老汉一看是大鸡香烟，接了过来别在耳朵上说：“你来串亲戚？”佟心问：“对，大爷，臧有才家在哪？”那老汉说：“你是他啥亲戚，咋不知他家嘞？”佟心说：“俺是他远房表亲，小时候来过，现在只记得他家在臧家庄，就是不知哪一户了。”那老汉说：“看样有年头没走动过，这些年也没见他家有啥亲戚，就藏老头一个人带着儿子。”佟心说：“俺表舅姥娘死的早？”那老汉说：“他没结过婚，哪来的舅姥娘？儿子是他养子，当年他把家业败了，找不下，领养这个儿子也不孬，现在有儿有孙，一家人可好嘞。”说完便指给佟心“那不，棒子杆挡住那家。”佟心顺着指向看到朝西的门楼，连忙感谢老汉一番，转身向那个院子走去。
确定了臧有才是抱养的后，佟心便打算见见藏有才。
佟先忍受着虫咬焦急的等着佟心回来，又不敢起身转悠，便蹲在地上画圈圈，村里那个老汉过来说：“有才，你坐这干啥嘞？”佟先说：“算个账”那老汉走进来问：“算啥帐，昨天你大说你牵着羊去配种了，啥品种？”佟先昨天看到了臧有才牵着羊，又听配种那认人说的青三羊，顺口说：“青三羊。”老汉说：“你大咋说没配上，青三羊不正宗嘞？”佟先惊出一身汗说：“噢，可能没配上，那公山羊个太小了，品种不好。”那老汉还想说，佟先站起身说：“俺到地里看看。”说完往村头走，那老汉见佟先走了，他也转身回家，佟先回头见老汉走远了才返回来。心里盼着佟心快点回来。
佟心走到臧有才家院子外，喊了声：“有人吗？”出来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干瘦有点驼背的老汉，圆鼻子，圆脸，凸眼睛，那老汉露出善意问道：“你是谁？”
佟心说：“大爷，这是藏有才家吗，俺想找下藏有才。”老汉上下打量了一下佟心，随后喊道：“有才，有人找你”藏有才听到父亲叫自己便走了出来，看到佟心说：“您找俺？”。
佟心说：“对，俺是孙镇嘞，姓孙，这不昨在集市上看您到您家养了羊，能不能卖给俺一只？走亲戚用。”藏有才说：“咋找到这了？就养这几只羊，要买得问俺大，他一直养着。”藏老汉说：“俺圈里有一只公羊两只母羊还有几个羊羔，请问您买了做啥用？”佟心说：“俺买了想给外甥送一只满月羊。”藏老汉说：“送人那就是小羊，你要杀吃俺可不卖。”佟心说:“不杀”接着藏老汉抱来一只小羊给佟心说“十五个铜板，少一分不卖，看你走这么远才给你的优惠。”佟心同意，掏出钱数了数不够便说道：“大爷，钱不够，要不改天俺拿够钱来。”说着打算走，藏老汉问：“差多少？”佟心说：“五个铜板”藏老汉说：“你先给俺手头上嘞钱，剩余嘞打个条儿，俺明个去镇上你家拿。”佟心紧张的汗流了下来了，说：“大爷您等一下，俺去找个熟人借点钱。”说完便走到柴禾垛那问佟先：“把你兜里钱全给俺，急用。”佟先捂着钱袋子说：“你干啥？俺没钱。”佟心把情况给佟先说了一遍。佟先说：“俺也没钱，你看你办嘞啥事儿，打听个人还得买一只羊。”佟心从佟先那里里翻出来七个铜板，捡出五个拿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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