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寒露已经数不清这是文军和李翠翠之间的第几次争吵了。自从他们从东北务工返家，文寒露就几乎生存在夹缝里。她开始羡慕已经上高中住校的姐姐，至少不用像她一样，时不时还得成为出气筒。
听着楼下传来的污言秽语，文寒露决定关上门，静静等待他们结束这次“战斗”。
“他们做房子凭啥咱们出钱啊？那老不死的小儿子呢？有好处的时候来的比谁都快，给他老爹花钱的时候人呢？”李翠翠指着不远处文军父亲的住处，丝毫不顾忌屋里灯光下的人影。
“人家家里现在有困难，你说这个干什么，再说做两间平房花不了什么钱，他俩现在这个房子已经快倒了，再来场大雨就得把人都埋里头了。”
说到这，李翠翠更来气了：“人家有困难，人家有什么困难？人家困难你自己就不困难啦？你忘了当初你这个好父亲是怎么对你的了？他宁愿把钱花在外面那些老婊子身上，也不留给你和你娘，他连嫖娼都带着你那个好弟弟不带你！咱们家这个房子都是我娘家的人帮忙盖起来的，你给他花钱做房子，你指望他能在外面说你什么好话吗？”李翠翠声嘶力竭，终于把屋里的文军母亲引了出来。
“别吵了，没人让你们给我做屋子，不做就是了，又没人让你做……”老太太扶着门，手里的手帕攥得紧紧的。
“你别说话，你滚回屋里去！”李翠翠一顿吼叫，老太太一声没吭，关上门回屋熄了灯。
“你不要这么嚣张我告诉你，你算老几啊？咱家的钱都是我赚的，我想给谁做房子就给谁做！”文军脸色越来越难看，手里的拳头捏得沙沙作响。
李翠翠没有服软，从厨房拿出一把菜刀摔在文军面前：“要么你今天就把我杀了，以后你就跟他们过，不然你休想做这个房子！”
文军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他抄起桌上的热水瓶就朝李翠翠砸去，热水瓶砸中李翠翠的胸口后掉落在脚边，瓶胆碎了一地。文军还嫌不够解气，握紧拳头朝着李翠翠的后背用力锤了好几下，李翠翠被拳头砸得胸口发出一下下的咚咚声。
李翠翠欲还手，文军已经被闻声赶来的文奶奶拉住了。李翠翠个头小，面对文军的暴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她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文军，如同以往结束的每一次纷争。
听着争吵打砸声越来越弱，文寒露知道她该下楼打扫“战场”了。她轻手轻脚地下楼，在角落里找到了笤帚簸箕，一下一下地清扫水瓶碗筷的残渣。
李翠翠晚上照例上了文寒露的房间休息，文寒露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她小心翼翼地窝在角落，假装自己已经熟睡。
第二天。
李翠翠醒得很早，她浑身酸痛，掀开裤脚，昨晚文军扔的热水瓶的残渣划破了她的皮肤，血已经干涸了，幸好昨晚水瓶里的热水已经用光了，不然她是肯定要被烫伤的。
她起身下楼去做早饭，文寒露发现她走了，终于能起床了。
昨晚睡得不怎么好，她发觉李翠翠的脚好像受伤了，后背似乎也青了一片。她不敢碰到李翠翠，一整晚都在担惊受怕中迷迷糊糊睡着。
李翠翠照例没有做文军的那份早饭，她简单吃完后，就去了地里干活。文寒露收拾了碗筷，挽起衣袖准备洗碗。
文奶奶见李翠翠走了，蹑手蹑脚来到厨房，开始了她本次的指控和诉苦：
“露露啊，你看你妈这个毒妇，你跟你姐姐那么小就把你们抛下了，两个孩子都丢给我，我带你姐带了11年，带你带了5年，她没给过一分钱”，文奶奶顺势坐下，继续着文寒露能倒背如流的台词，“非典那年，别人都回家看孩子了，你妈一点都不心疼你们俩，一个电话都没打过，都是我跟你爷爷给你们买口罩，买药，买这个买那个，你看看她回家以后，给你的零花钱都是一块两块的，你想想我跟你爷爷给你的零花钱是多少？”
“五块十块。”文寒露语气平淡，手里的碗筷一个接一个送入橱柜。
“我对你们姐妹俩都是下心血喂的，从接过你们那一刻起我就对你爷爷说……”
“孩子哭我也跟着哭，孩子死了我也去死。”文寒露心里接着奶奶的后半句，默默算着还有多久能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