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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下 英豪岂为性命低(1 / 1)

?两人急急离去,没多久,一个身影从门外走进来,看着地上的尸体,背过手冷笑一声:“倒是便宜你了!演得这般卖力!这两年来连我都以为你是真的了!可笑!没了刘楚儿,还有马楚儿,张楚儿!你们杀得净?”转头又瞥见白墙上的血字,“湖西何承?江湖客卖弄文字,徒增笑料!”

起手一挥,哆哆数声,白灰掉落,一个斗大的杀字覆在血字之上,钩爪狰狞杀气四溢。

衣袍一卷,人影已然不见。

次日,城中传出消息,城主遇刺身亡,官兵大肆搜捕江湖客,一时人人自危鸡犬不宁。城中百姓总归还是遭了罪,却仍欢天喜地击盆敲碗互相庆贺,逢人便问“刘老虎死啦?”

刘老虎死了,终于是死了。新任的城主会是陈老虎还是李老虎,他们不知道,但不妨碍心生期盼!

这些如今与何承无关了,他连夜出了城。第一次真真正正做了一件大事,一件大好事,既兴奋又哀伤,随即想起湖西变事,只剩满腔愤恨。女子出了城便不见了。何承在夜色江水咆哮声中立了良久,仍奔向了玉陵山。

玉陵山静静屹立在饮马江畔,江水绕过山脚,水势转急,方有金鳞城奔腾万象的气概,水势又是娴静的,将玉陵山一半磨得笔直圆润,独特的吃水岩浸润的水多了,一层层显出不同的晶莹模样,如同玉璧映在水中,仿佛水也澄净安宁了许多。山脚临水的地方坐落着一片村庄,一派祥和。村庄里壮年的在田头耕地,孩童在山边抓鸟虫,老人躺在树荫下摇扇聊天,妇女坐在窗头低着头织麻,几个青年端坐在村中唯一一座私塾里朗声高诵《问政》《风雅》,唯有两个先生模样的高卧廊下径自走棋。

何承步入村庄并没人在意,只是友善咧嘴笑笑,依旧做着他们的事,兴许你开口问了什么,他们便会答什么,例外的不过是那群孩童,总会向过路人打打秋风讨讨外面的稀罕玩意儿。

何承讨了碗水,想借宿一夜,明日再登上峰顶。那户人家吧嗒吧嗒着水烟,满脸皱褶都绽开了,让他想到哪户人家睡便到哪家榻上躺下,绝不会有人赶他,旁边人乐了,“便到你媳妇边上将就一宿吧!”“去去!没瞅见她都成啥样了,也就我不嫌弃她!”老人依旧吧嗒吧嗒。

何承仿若又身返湖西村时,也随着众人起哄傻笑。陡然看见私塾,亲切感倍增,何承忆起往昔初学武时情形,平添思念,待走近了,一眼便看见那两个高卧的先生。

“双献酒,又是你输了!”先生瞧也不瞧何承,将棋子狠狠落下,得意洋洋地嬉笑着对方,“这局不算!是这小哥扰了我心神!去一边去!重来重来!”“你就赖吧!再来,炮二平五!”“嘿嘿,马八进七!”何承棋力不高,勉强懂得走法,看了半天只觉满盘兵勇抓对厮杀,红黑双方在楚河汉界打得不可开交,突然红的马跃出重围冲向敌营,未及半路炮火飞来顿时化为灰飞,黑棋来不及得意,原来那匹孤马不过是只诱饵,四面立刻旌旗高举当先杀出一辆战车,车后数个小兵,远远的炮火瞄准了敌将主营蓄势待发。“将军!”不一会儿,黑棋果然又败下阵来。

“小友可有收获?”红棋先生漫不经心问道。何承茫然,又好似抓住了什么。

到了夜里,两位先生依旧卧着,黑棋先生把袖子一拂,“不玩了,不玩了!输了一下午!小哥你过来,我给你讲讲故事解解闷!”言罢抓耳挠腮苦思冥想,这才讲了件趣事:

言道近来玉陵山上玉陵散人最喜爱的小徒弟下山探亲归来,性情大变,在山脚下歇息时强令村庄众人为他置酒布席,还将一律值钱事物尽数卷走不知藏于何处。本因他师傅于方圆中多有庇佑,众人忍气吞声待上山再状告,岂料他盘桓数日不肯离去,更要村中女子侍寝!两位先生看不过——按黑棋先生说法是他带头站了出来,便小小的收拾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小混蛋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便被武功盖世的黑棋先生揍得鼻青脸肿落荒而逃。

本来事情到这应该结束了,可第二天村里又来了一位小徒弟,浑身上下一点伤没有,倒是面带焦色。依旧像以前一般,笑着向众位问好还道“乡亲们为何都来围我,几日未见便想念得如此紧?可得待我事了再来拼酒啦。”真真天下奇事!莫非昨日那小混蛋不是这小混蛋?

众人正纳闷,山上下来一道身影,欠身道:“诸位乡亲,怎么都围在这?”回头看去,竟然又一个小徒弟,也是浑身不见伤痕,只是一身长衫洁净得很。“怎地又来一个?”众人交头接耳议论四起。“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我?!”山上下来的长衫见人群分开让出一个身影,竟然与自己一般无二,勃然大怒率先开口喝问。“你是哪来的!敢冒充我!”风尘仆仆的人见人群外一人逼到自己面前高声喝道,定睛一看竟长了张自己的脸,愣了愣,旋即也大怒,便要上前揪住长衫胸口。长衫退了几步,避开那一抓,好像又想起什么,复回赶几步举拳要打。两人不一会便扭打在一起,长衫沾满泥土,再难分辨。

众人面面相觑,黑棋先生咳嗽一声站出来分开两人,说道:“莫打了,莫打了。我有个主意,玉陵散人师徒结好饮,弟子里又以小徒弟最为豪饮鲸吞,千杯不醉。不如你们二人拼酒力,如何?”两人狠狠互瞪俱点头应下。

村中美酒皆被抬出,两人敛襟收摆相对而坐。“我便看看,你这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胆小之人,如何敢冒用?”当先一人将封泥一拍,提起酒坛便往嘴里倒,只见喉结上下吞动,须臾已尽,竟滴酒未漏!“这人是真的!我见过小散人饮酒,便是这般爽快!”话音未落,另一个也将坛子抱起往嘴里倾倒,也一气吞尽,坛子一抛碎了一地。“我既号酒郎,岂是你这藏头掩面之辈可比!”“痛快!虽非良人,我敬你是条汉子!再来!”

两人斗了一宿,天腹泛白未见分晓,众人只记得酒坛一起一落,酒香四溢,酒水好似天上翻飞的白练,卷入两人口中,酒坛碎了一地。“再来一坛!”“小散人,酒······没了······”那些抬酒的青年汉子暗自擦去额头白毛汗,可算明白什么叫如饮清水,整整一地窖的

“这、便没了?!不够痛快!”那人却也带了几分醉意,打着酒嗝,意犹未尽,一把揽着另一人浑然忘了还在争辨真假。另一个被揽住稍稍挣了一下也跟他勾肩搭背,只是脸上如常竟未酡红。

黑棋先生干笑两声,暗道,这假货忒强了点,这般还不倒下,装得真像!不过显然未酡红的酒力更胜,如此一来假的便是······不对不对!没奈何,“哎,我也分不清了!请小散人到山上请玉陵散人辨别吧!”

两位先生陪着两个小散人又到了山上,果然一众师兄师姐也辨不得真假,玉陵散人也不知哪里去了,几上就留了张纸条:有旧仇家来寻,众弟子且山下避难,待招。

脸色皆变,能让玉陵散人退避的人何等稀少,既然玉陵散人自认不敌,众人也不过待屠之兽,不如先下山避难。念头一起,已有几人脸色惶惶拔腿欲走,“此事乃我玉陵山之事,何由退避,当与玉陵山共存亡!”一人高声厉喝,众人望去正是真假难辨的其中一人。另一人也站出来朗声说道:“不可堕了我玉陵山的威风,我不走,诸位且去,我必守住山门!”顿时群情汹涌,纷纷不肯落了师门威风。

正慷慨激昂时,一声长啸,一道身影如同狂风过境激射而来,“说得极好!只不知做得如何?”来人声如狮吼,震耳欲聋,神思恍惚间已经伸手抓向两人,竟然连躲避都未做出便落入来人手中。来人哈哈大笑,震得大殿梁上灰尘扑扑下落,“可惜跑了玉陵老不死,不然让他看看自己最疼爱的小徒弟是如何惨死面前的!哈哈!哈哈!”狂笑间将两人脖子掐住,提到半空。

“你这老不死快将我放下!不然我玉陵山不会放过你的!”感觉到喉咙上力道越来越大,喉头下一刻就要粉碎,一人忍不住脸色大变,破口大骂。另一人瞥了他一眼,昂着头,“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向你乞饶的!”

来人哈哈大笑,面露狰狞:“好!好!好!那老子成全你们!”手上用力,两人脸上一阵赤红,脖上青筋尽露。“你、你不能杀我!”一人拼命扒住老者的虎口,挣扎道。“哦?为何?”老者好似来了兴趣,手上力道稍缓,那人感觉喉头一松空气涌入,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我不是蒋劲!我是假的!我愿意追随老前辈!”

“哦?你说你不是蒋劲?可你们两个长得一样,我哪来知道是不是那老不死作弄得诡计?我问你,老不死的藏宝阁在哪?”“我、我、我不知道啊?”那人一脸惶恐欲哭无泪,忙指着另一个急急说道,“他、他!他一定知道!”

老者又转头看向另一人,“我不知道!你家蒋爷我不!知!道!”随即往前面那人一口唾沫唾去,“呸!就你这德性还冒充蒋爷!把胸给老子挺直了!头抬起来!天底下老子只对三个人低头!”

“好!说得好啊!我便成全你吧!”老者手上猛地用力,众人仿佛看见蒋劲的头耷拉了下来,胆小的把眼闭上,暗叹完了,下一个会是自己吗?

咔嚓!“不!”“你!”蒋劲安然落地,假蒋劲一脸不可置信和惶恐,死死扒住扼断喉咙的手,眼神渐渐淡去。

咚咚!尸体落地。众人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异变再生!地上尸体陡然间迸出一道白光,白光炸开,只见一团烟雾升起,再看时,尸体已经不见!

“假死障目珠!”老者衣袖一挥荡开烟雾,惊诧道,“是方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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