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周围这些挨着上下铺的新兵蛋子，没几个是安分的主。
叶南其实也都瞧见了，有的人生来嗓门大，压根低不下来，说话声他都听见了，但他没去理会。
因为这会儿外面已经闹腾起来了。
晚点名结束后，有些班的班长决定不开班会，或者是晚点开，这样一来，大伙儿眼下就有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说白了，就是给大家留出洗漱的空档。
当然了，今天可不会再有昨天那样的好待遇了。
班长帮你打热水洗脚？
经历了今天这一整天的操练，谁还敢想那美事儿。
说不定等下睡着了，梦到这场景都得吓得一激灵醒过来。
昨天班长帮着打水泡脚，有的班班长甚至还亲手帮忙洗。
那时候，大家心里头既有点小紧张，又觉得挺幸福的。
但今天……
让大家彻底明白了，昨天那点短暂的小幸福，得用今后至少两年的“努力”去还。
就像有的男人，外头乐呵了几分钟，那短暂的快乐，换来的可能是在工地上顶着冷风烈日搬砖两天，也可能是电子厂连轴转拧螺丝，搞不好还得拧上个把月。
至于为啥要拧这么久，还不是因为得交罚款嘛……
....
“咳咳~”
水桶底下，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
原本顶着水桶站着的人，腰也越来越弯了。
“是爷们儿，受罚就好好受，弯腰让桶斜了冒了算怎么回事？”
叶南一点不留情面，不管邓小路是真的咳得不行了，还是故意的，他这话就这么撂下了。
水桶下面没动静，邓小路这会儿已经抽到第四根烟了。
但他突然间，身子猛地挺直了不少。
这是无言的抗议。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外面的嘈杂声也慢慢消停了。
宿舍里，王川手腕上的表还在，他悄悄瞄了一眼：“十点二十三分了！”
其实时间早就超过约定的二十分钟了。
但叶南没吱声。
自然，王川也不可能去提醒。
一看，邓小路左手那烟盒里还剩一根。
正好，邓小路另一只手这时候从水桶里伸了出来。
抽出这最后一根烟，他左手立刻紧紧一捏，烟盒瘪了下去。
这最后一根烟被送进了水桶里。
咳嗽声依然没断。
伴随着咳嗽，地上那滩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的东西也越摊越大...
“咳咳...报...报告...咳咳...我...咳...我抽...抽完了...”
“嗯，抽完就算了！”叶南居然主动走上前帮他摘了水桶。
一瞬间，一团浓浓的烟雾随着水桶的揭开冒了出来。
紧接着，烟雾迅速散开，露出了邓小路那还冒着白烟的脑袋。
鼻涕眼泪，真的都流下来了...
这模样，王川看着都有点不忍心。
其他新兵多数也是眼睛一眨，扭过头不去看。
“来，喝口水！”
叶南一副淡淡的态度，伸手把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
“谢谢班长。”邓小路直接用袖子抹了把脸，忍着晕乎乎的脑袋，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谢。
不过，下一秒，他那好不容易挤出的难看笑容凝固了。
这泛黄的水里，带着点黑灰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刚才被水桶盖着，他没看到叶南的举动，也没听见五班其他人小声的嘀咕。
“这最后一根烟给你泡了杯茶...嗯，我抽了两口，不小心掉了点烟灰进去，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