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朝暮洞天(九)(1 / 2)

瞿瞿~

一只背壳油亮的蟋蟀趴在草叶尖上,耀武扬威地摆动纤长的触须,纵身一跳,沿着被云雾浸泡得湿漉漉的石桌往上爬,爬到垂在桌底的衣摆上,勾着丝线不放。

衣袍的主人发现它的存在,拎起衣摆将它抖了下去,草丛内飞速划过一道黑影。

除了蟋蟀清脆的鸣叫,观剑亭内气氛凝重。

夏轩在提出巧合之后,便发现没人说话了。

“会不会和前辈师兄手里的东西有关?”绫烟烟掐了自己一把,将颤栗的神志扯回脑海,“他知道这东西藏在自己身上更危险,才想交给樊妙仪保管,同时写信告知于先生,向他求助?”

明空踌躇片刻,说:“不瞒绫道友,虽然师兄信中没有写明,但我这几年四处奔走搜集线索,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猜测。”

“那前辈之前怎么不早说?”没等绫烟烟制止,夏轩便莽莽撞撞问了出来。

好在性格温厚的僧人并不介意,解释道:“涉及宗门机密,小僧不好冒冒失失说出来。”他看向绫烟烟:“师兄被派去西域,深造佛法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件丢失已久的东西。”

“它和浮屠花一样,都是鄙寺供奉于佛堂之物,几十年前被贼子盗走,不知所踪,鄙寺碍于颜面,没有放出风声,只是派得力弟子在中域中洲寻找,中洲找不到,便去西域、东域、极北。”

“所以前辈的师兄才会在风陵园逗留这么久,而不是急着去西域,”绫烟烟恍然大悟:“他是在那边发现了线索。”

“寿元将逝的樊肆想重塑法身,光靠师兄的舍利,远远不够。”明空颔首道:“他当时觊觎的,应该是结璘灯。”

“这是什么?”夏轩奇怪,这名字闻所未闻。

这回僧人也摇头:“小僧只知道,这东西对鄙寺十分重要,却并不知道它的来缘。”

“我……在古籍上看到过。”

两人抬起头。

“兰膏停室,日月不至,龙衔烛照之。”绫烟烟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而有一种蛟龙,衔月而生,结璘灯则生在逆鳞之下,如皓月当空。”

“可是……”夏轩愣了愣,继而低声说:“它们早就……”

“早就在斩龙一役中,被犁庭扫穴,驱除殆尽。”绫烟烟接过话:“不过,你还记得鹤烟福地的玉灵前辈吗?”

“和祂也有关系?”

“玉灵由天地孕育而生,祂的存在便是让这一整片福地得以生生不息,至于上古蛟龙,能使日升月落,昼夜交替。它们有成千上万年的寿命,堕落之后,逆鳞下的灯也会继续燃烧上千年。”

剑崖不远处,还有一道连绵不绝的山脉,走势如卧龙,在云海间起伏,露出苍青色的山峰。

绫烟烟极目远眺,百感交集:“这条山脉,倒让我想起崔嵬山……”

呆坐在一旁、全程默不作声的姜别寒,听到这三个字,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抬头望向天际。

千里烟涛,云海连天。

天地空荡荡一片,已经见不到那片风采卓绝的天上白玉京了。

若仍有龙遗存,那也是无家可归。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独活世间,还有什么意思?

书房内光线昏暗,原本堆叠得整整齐齐的书卷散落一地,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少年在一地杂乱的书卷中睡熟,像秋冬深夜露宿山泽的疲惫旅人,身上铺满料峭霜霭般的月光。

身旁有衣料摩擦的声音。他掀起眼帘,眼中一点光泽流转。

“这本该放哪?”

少女坐在他身旁,怀里抱着一摞书,往书案上分类摆好,正对着其中一本犯愁。

这是凡间的话本,当初为了蒙混过关,还撕了引人瞩目的封皮,是负重累累的幼年时期仅剩的乐趣。

“右边……”薛琼楼仍是没睡醒的模样,眉睫上残存着几滴晶莹的水珠,眼眸雾蒙蒙的,“在桌角。”

不等提醒完,她已经轻车熟路地塞进去,随口说了一句:“你这里好乱啊。”

满地都是没看完便被扔开的书,他在这片狼藉中睡了小半夜。

少年没有解释,飘飘忽忽地移开目光,乌黑眉睫上湿漉漉的水痕还没干,侧脸皎白,像浸润在水中的玉璧。

少女跪坐在前面,继续整理摆着残局的棋盘,一束乌发从肩侧坠下,发带系得松松垮垮,薛琼楼半坐起来,手指将那根发带卷了一圈,不着痕迹地往后拉了一下。

她像枝头受惊的雀鸟,捂着头发回过头。

他眉眼间又没了先前的拘谨和青涩,慢慢往后拉着发带,像在与她做着厮磨般的拉锯战,“找到了吗?”

白梨侧笼着头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微茫的月光,映在眼底像一点孤莹的白霜。薛琼楼从背后搂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惺忪的糯软,“我是说,鱼找到了吗?”

她腰线顷刻间变得无比僵硬,“没、没有。”

“它被卡在床帐里,现在还没下来。”昏暗中思绪也变得凌乱,白梨晕晕乎乎地说着。

薛琼楼松开手臂:“我帮你去找?”

她小鸡啄米地点头,一得空便从他怀里站起身。

哐当。

白梨的动作立刻僵硬。

玉牌不知何时从她腰间勾出来,甩到书案上,以一角为支点,倾斜着打转了好几圈,才晃晃悠悠地坠到地面,光滑的表面反射着雪亮的月光。

她被重新拉坐回去,一弹指的距离,却仿佛从万丈高空坠下,巨大的失重感差点甩出心脏,坠入的却是一片芬芳的花海,失重感变作烂漫的眩晕。

少年从背后搂着她,捏着玉牌送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白鱼乖巧地伏在玉牌里,乌黑的鱼目滴溜溜打转。

一股热流顷刻间席卷少女面庞。

书房内静若空谷。

连呼吸都泯没在黑暗里。

海底起了一阵沛然的风,入窗而过,散落一地的书呼啦吹开好几页,纸页发出清脆的翻折声。

漫长的沉默中,摆在书案正中的棋盘,忽然被打翻在地。

玉润剔透的棋子跳珠般四下乱弹,如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跳进少女荷叶般铺展的裙摆中。

白梨被合身压在案上,惊呼声都断在喉咙里。

少年吻一下她的唇,像一只寻觅青青草地的草食动物,沿着下颌往下,停在系着蝴蝶结的衣襟前,隔着轻薄的罗衣又吻一下。

心口处的那一点好似沉睡已久的死地,刹那间苏醒,遍身都是战栗的电流。

他轻轻咬起蝴蝶结的一条系带,就这般悬停在胸前,黑润的眼盯着满脸通红的少女,目光明澈而清醒。

书房内落针可闻。

裙摆窸窸窣窣地往上蹭了一寸,几枚棋子掉在地上,将整面静谧的镜子打碎一角,释放出镜面后一股隐秘的焦躁和暗藏的欢情。

蝴蝶结系带一点一点极缓慢地抽了出来,浅青色的外衣簌然落下,堆叠在脚边,像一个小小的山丘。

他横抱起案上的少女,月光被两条人影晃动一下,月影斜过一个角度,书房内空无一人。

冷、冷静,自己挖的坑。

熟悉的帐顶映入眼帘,整个人陷阱柔软的被褥,白梨用冰凉的帷帐捂住燥热的脸颊,贝珠相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响彻耳际。

他手指贴着光滑的小腿,慢慢将裙摆往上推,自她颈侧往下啄吻,轻轻咬起衣服扯下去,堆叠在腰间,薄薄的一团,能清晰地感觉到衣物下传递出的热度。

她像一条温水中蒸煮煎熬的鱼,弓缩着肩膀,弯弯的一弧盛满月光,像玉碗中满溢的清水。薛琼楼埋首在她颈间,饮舐着这弧晃动的月光,又慢慢品尝着这片剥开的柔软。

帐下流苏如斜风中的牛毛细雨,丝丝沥沥。

白梨抓皱了他肩膀的衣服,雪丝外袍又凉又滑,像盖着一层细腻松软的雪。

她手移到他后背处的伤痕,心里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老管家的话:“他背后生鳞,虽然早已被强行剜除,却仍是外人不可触碰的秘密,逆鳞触之即死。”

少年衣冠总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愿以孱弱之态示人。背后那冰轮璞玉上的瑕疵,是一片抵触的荆棘,从不示人。

白梨在一片杂乱的思绪中,有些忐忑不安地把手伸进他外袍内,摸到他腰带上冰凉的机括,却怎么也解不开,还把自己手指卡在了里面。

她又羞又恼,额上急出了微微湿汗,忽又听见几声轻笑。

少年从她颈间抬头,一手绕后,将她手指勾出来,又引导着她的手,摸索到扣得严实紧密的机括。

啪一声清响。

白梨终于用手指触上那片疤痕,有些嶙峋不平,能摸出一个半圆的轮廓。

“挖出来的时候……疼吗?”

少年眼瞳像被月光洗过的墨玉,带着下雨前潮湿的青草气息,“现在不疼了。”

白梨正有些感慨,突然间脸上迅速充血。

裙摆堆叠在腰际,手……像叮咬着花苞的小飞虫。

牛毛细雨般的流苏,变作斜风骤雨洇湿床榻,贝珠清凌凌地撞在一起,犹如夜空中星星点点的飞雪,飘落在彼此依偎的夜旅人发丝上。

她在颠浪中遇难,只能抱紧身下唯一一根浮木,被撺掇着在欢潮中浮起又沉没。

山中雾深露重,信纸的一角已被水汽洇湿,干涸的墨痕变得毛绒绒。

“崔嵬山一整条山脉,都是上古巨龙的骸骨,我们之前乘飞舟去往蒹葭渡的时候,就有过一面之缘。”

绫烟烟眺望着不远处这条同样蜿蜒不绝的山脉,最高的一座山峰坐落着巨阙剑宗,而下方一片鱼鳞般的青色琉璃瓦,则是玉浮宫的诸座主宫,再往下星罗棋布的点点飞檐,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宗门。

可谓是一条不可或缺的灵脉。

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别寒,听到“崔嵬山”三个字,猛然抬起头。

“怎么了?”

他用手背抵住前额:“想起之前跟你说过的一件事。”

绫烟烟握住他置于桌面的另一只手:“师兄是又想到好几年前那件事?”

意气风发的剑修少年,随师父去往东域,御剑返回途中,在崔嵬山上空遇到了两条凶神恶煞的小龙。

长鲸剑在此第一次开锋。

他却并不觉得振奋,往后每一回忆起这段往事,都叫他无比迷茫与懊恼。

他抵住前额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突起。

绫烟烟把手伸过去,和他握在一起。

少年修长的五指,一点一点嵌入少女柔软的指缝中,直至五指紧扣,无比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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