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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能够卖祖求荣者，鲜有不以利动者，诚所谓不知廉耻，更无操守可言，唯利是图者也。此类人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左右逢源，岂不怪哉！
中午时分，石邑县商会会长孟孝纯回到家中，宋夫人拿出一幅画在他的面前展开，孟孝纯大吃一惊，认得是唐伯虎的“桃花图”，忙问究竟。宋夫人说道：今天上午来了个山里的财主，说今天中午在醉仙楼请你饮酒。孟孝纯道：此人一定是铁山帅永明，他的这幅画我见过，想出五百大洋买下来，可他硬是不肯。近日巴巴送来，恐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宋夫人道：那就还给他吧。孟孝纯说道：天予不取反受其殃，哪有还回去之理？
孟孝纯带着两位保镖前去醉仙楼赴宴，醉仙楼老板笑着说道：孟会长，贵客在楼上天字号雅间相候，请上楼。孟孝纯使了个眼色，两位保镖快速登楼去了。孟孝纯望着楼上笑着说：赵老板生意兴隆呀！赵老板笑着说：托福托福，还不是全凭会长您帮衬。看到保镖伸出一个指头，孟孝纯边走边说：老赵总是这么实诚，待会儿见。
孟孝纯来到天字号雅间门口，轻轻推门，满脸春风地说道：世伯降趾，有失迎候，不知有何见教？帅永明笑道：承蒙世兄下顾，前些日子邀我加入商会，不胜感激，近日特备薄酒以示感谢。孟孝纯笑着说道：承蒙皇军青眼，寇县尊倚重，为诸位商家做牛马走而已。帅永明笑道：世兄风采尤胜往昔，故人泉下当含笑矣。今日且临风把盏，以叙契阔如何？孟孝纯笑着说到：诚所愿也，不敢请耳。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帅永明道：世兄大才，有一事相托，不知肯为我筹划否？孟孝纯道：世伯算无遗策，何劳小侄参赞？帅永明道：受桑梓所托，愿倾家赎回被掳走青壮，请世兄教我。孟孝纯变色道：听闻这些人现在被您的外甥梁师道拘管，您一句话不就结了，何必舍近就远呢？帅永明笑着说：世兄莫要推辞，1000块大洋就在桌下，你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成与不成，与世兄无干。孟孝纯用脚踢了踢，桌下果然发出哗哗的声响，沉吟着说道：世伯远来，小侄敢不尽心，我拼着身家性命为您合计合计，您看如何？
当天午后，帅永明来到封锁沟岗南炮楼面见外甥梁师道。屏开左右，梁师道跪在地上惭愧地说：舅舅，何事前来？帅永明挥动拐杖劈头盖脸地打下去，骂道：你也算读过书识得字，还知不知道世上还有羞耻二字？穿一身黄皮，真给祖宗长脸哪。梁师道辩解道：老母在堂，不得不尔，中夜扪心自问，往往羞愧无地，形势使然，只好“勉从虎穴暂栖身”罢了。帅永明骂道：这么说，你还以英雄自居了，罢了罢了，人各有志不能强勉，今天你将拘押的壮丁全部放走，我向县政府说情，你也算将功补过，将来有个后路罢了。梁师道赌气说道：爹死舅为大，反正我听您的就是。帅永明怒极反笑：没出息的东西，我会巴巴前来害你吗？孟会长有一计在此，你只管照办就是。不过今后，残害乡亲的事可千万别做，留待将来好相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就是我也是要大义灭亲的。
当天晚上子时，岗南炮楼受到了猛烈攻击，震耳的爆炸声连县城也能听得到；炒豆般的机枪声一直响个不停。梁师道命令部队坚守待援，并将告急求救的电话打到了县城。接到报告的猪獭少佐在一个小时后乘坐汽车从城里赶来，望着被炸去一角的炮楼、被填平的近半里的封锁沟，望着浓黑的黑夜，只得下令不再攻击。经过清查，“1号作战”从山里抓来的壮丁全部逃跑，猪獭少佐下令将梁师道绑了起来，欲治失却军机之罪。寇念祖等人极力求情，言说八路势大，所幸炮楼未失等等，梁师道才得以幸免。气急败坏的猪獭连夜赶回县城，除了上报以外，开始制定冬季肃正作战计划。
再说帅永明离开炮楼以后，被高佐安排的车辆送回，王致虞亲到东皋落迎接，当晚在县政府设宴款待，并将各家凑来的200块大洋奉上，抱歉地说：其余大洋县政府征粮完毕以后再加以归还。帅永明笑着说：乡里乡亲的，患难相扶是本分，钱财乃身外之物，何足挂齿。就是这200块大洋也请收回吧。王致虞感慨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数十条人命？况且这些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您救活的可就是几百口子啊。政府是不会忘记您的，乡亲们是不会忘记您的。
当天夜间高佐的第一连和中区的区小队、基干民兵联合实施了营救计划。先是将没有守卫的壮丁悄悄地救出来，半个小时后，便对岗南炮楼实施佯攻，先引爆事先埋好的炸药，然后再在铁皮桶里放上鞭炮，伪装成八路军主力部队。当然这要归功于孟孝纯的计策和高佐的将计就计，不但营救了被抓的壮丁，还暗暗保护了梁师道。
民国二十八年的冬天，对石邑县抗日根据地的群众来说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经历大水和鬼子的二次绞杀后，有失去亲人的痛楚，有粮食不充裕的担忧，更多的是，鬼子隔三差五地前来肃正，群众也只能是接二连三地“跑鬼子”，到野外过夜，可以说整日里提心吊胆，没有一天过得安生。不过，由于县独立营改进了情报系统，鬼子的肃正往往是无功而返，每次烧掉村子里数十间房屋而已，有时还会被县独立营、区小队的战士和民兵放冷枪。在根据地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像拉锯一样，有来有往；在敌占区敌进我进，像杀牛一样揪尾巴，把深入根据地的鬼子再拉回来。就这样，一个无雪的冬天熬过去了。
等到旧历的年底，不约而同，抗日县政府和日伪县政府都选择了休战，庄重地开始过年。但与往年不同的是，两个县政府均召开了庆功大会；两个县政府也均被上级授予“模范”称号；两个县长也均给对方送上了一封“劝降书”。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年过得有点压抑：大多数人家没能给祖宗供上香薰薰的猪头，那是日本鬼子终日“肃正”的结果；大多数村子里没有了狗吠，那是群众为了隐蔽八路军的行踪而将自家的狗勒死的缘故；大多数村庄不再搭戏台演大戏，那是国破家亡以求复仇的原因；但还是有不少的人家吹着唢呐迎亲，用喜庆来驱赶一年的苦难和阴霾。
过年了，心里还是压着一颗沉重的石头；
年过了，接下来却不一定就是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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