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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环境使得在革命过程中难免误伤一些好同志，委屈一部分人，这都是很正常的，就跟锄地一样，再老练的老农也难保证，每锄下去锄去的都是草而不伤到苗。
程有才回到大队部，支队长兼政委赫连芳正在大队部急得团团转。形势已经明晰，处境极端险恶，见到程有才返回，赫连芳急忙迎上前，着急地说：程司令，我们商议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吧。程有才点点头，说道：我们和贾参谋长合计一下吧。三人走进会议室，开始商议解决危机的办法。赫连芳说道：敌人三路进攻，唯有东路没有发现敌情，我认为应该从东路突围。程有才说道：这可能是鬼子“围三阙一”战术，我担心一旦我们向东突围，会正中鬼子下怀，如果他们挖好陷阱、张网以待，我们贸然钻进去，其他几路鬼子会马上合围。我们势不能杀过铁路，就是到铁路以东游击，处境恐怕会更加险恶。再说，向东回旋的余地不大。贾成功说道：我想鬼子正是要我们离开根据地再聚而歼之，我们是不是按照程司令过去的办法，在坚守之后，于夜间分头突围，向鬼子占领的腹地进军，已收围魏救赵之效？赫连芳说道：二大队、三大队已经被打散，我们现在在根据地的南面，分头突围还要穿越根据地，鬼子正以逸待劳，恐怕很难突出去。我认为为了保存实力，不如让战士们隐藏枪支，换上老百姓的衣服，等鬼子撤退后再图东山再起。程有才说道：鬼子进攻根据地，不仅要消灭我们，就是群众恐怕也在劫难逃，没有武器的战士可能有两个结局，一是被鬼子俘虏押到占领区做劳工，一是被鬼子识破身份性命难保。贾成功说道：那可怎么办？程有才说道：看来只有集中兵力，全力从南面突围，然后隐蔽行踪，伺机杀回根据地。赫连芳说道：太冒险了，我们向来擅长游击战，强力突围将牺牲多少战士的性命啊！程有才说道：一人一枪都是艰难发展来的，都是我的心头肉，你以为我愿这样啊？但古语说的好“蜂虿入怀，解衣去赶；蝮蛇噬手，壮士断腕”，只有如此恐怕才能避免全军覆没的结果。
夏日的白天太长了，六月十七日的白天更是特别的长。从南面进攻的鬼子连续攻下两道防线，程有才特别想展开近战收复阵地，可鬼子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下，没有乘胜追击，却开始巩固防线。下午两点多钟，郝弄璋率领第四大队干部战士感到第一大队部；三点多钟，肖思成、张雪虎收容了近百名二、三支队战士赶到第一大队部；四点钟，刘志和带领断后的战士也赶到了第一大队部。由于敌人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所以九支队在其他方向暂时与敌人脱离。看到刘志和等人归队，赫连芳心中老大不自在，可大敌当前，终于还是忍下了心中的怒火，装作没有看见。事情紧急，程有才当仁不让地对大家说：下面我宣布赫支队长的决定，我们将于今晚从南面突围，突围后以中队为单位在石邑县游击，一切以保持有生力量为前提，时机成熟时再返回根据地。看到大家没有异议，程有才命令道：刘志和担任敢死队队长，抽调支队十五名机枪手做队员，以强大火力撕开敌人的防线；二三大队人员由肖思成、张雪虎二人率领，分别把守缺口的左翼和右翼；第一大队和警卫连护卫支队领导和非战斗人员立即跟进；第四大队郝弄璋担任后卫。
凌晨三点，刘志和带领机枪敢死队冲上了敌人的阵地，一阵猛烈扫射之后，冲出了鬼子的第一道防线，大队人马随即跟进。这时候，从第二道防线上升起照明弹，正在突围的九支队完全暴露在惨白惨白的光亮下，随后鬼子的机枪响了。刘志和大喝一声：保持冲锋速度，冲过去！在第一道防线没有受到损失的敢死队气势如虹，仅仅三分钟就越过两道防线之间的开阔地，在“哒哒哒”的轻机枪连射中形成的火网与鬼子机枪产生的火网碰撞、交织在一起。瞬间，有三名机枪手倒在了地上，鬼子的机枪也暂时停止了喷火，刘志和大声喊道：占领阵地。敢死队员一起大喊：占领阵地。一道道火舌很快便在阵地前的矮墙上喷出，看到没有敌人火力拦阻，刘志和又大喝一声：冲啊！率先越过矮墙向纵深突击。回过味来的鬼子开始疯狂的反扑，在照明弹的指引下，火力全部招呼到敢死队员身上，三十米，仅仅三十米，包括刘志和在内的所有机枪手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随后赶上来的程有才命令道：甩手榴弹。随着一阵阵的爆炸声，鬼子的防线终于被突破，程有才指挥大家快速通过打开的缺口向石邑县城方向狂奔。当九支队全部突围后，程有才带着警卫员找到了被打成筛子的刘志和，将他上半个身子倚在一棵老槐树上，抄起发烫的机枪消失在惨白的月光里。
六月突围使北山根据地元气大伤：干部战士仅剩三百来人，九二炮、迫击炮、机枪等重武器全部损失，根据地四百多名青壮年被抓走，其中有八十多人是被迫隐藏枪支就地潜伏的九支队战士。原第一大队长刘志和以下三十多名干部牺牲，其中就有号称“枪神”的被关押审问了三天三夜的第四大队大队长郝弄璋的弟弟、原中队长郝如璋，因率领全队断后又体力不支，在清晨时分被日伪军包围，用剩下的二十颗子弹打倒十八名敌人后，面对着耀眼的阳光用最后的两颗子弹结束了自己和通讯员的性命。半个月后，九支队返回了北山根据地，而此时的根据地满目疮痍，到处是鬼子“三光”政策留下的惨痛的印迹。值得庆幸的是，鬼子由于兵力捉襟见肘，没有将根据地纳入占领区并修建据点和炮楼，不然的话，九支队便会彻底成为没有根据地的“游神”。
返回北山根据地的九支队，召开中队长以上干部会议总结检讨了失败的原因，主要领导认为敌强我弱是主因，程有才处置错误是次因，提出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都是百炼精钢的激励士气的说法，认为肖思成、张雪虎等人应该继续接受审查。程有才几次想站起来分辨，都被丧失战友的自责抑制，于是便请病假休养，去看望年轻貌美的妻子郭美菱和半岁大的儿子程世卿。但半个月后，程有才又返回了支队部，因为他听说了肖思成等同志以开会或执行任务为名被诱到野狐岭活埋，张雪虎等同志因为曾与敌伪交过朋友、有过接触而被活埋；程有才介绍入党的民兵英雄安永长因替程有才辩护而被无情打击。
程有才见到赫连芳，赫连芳严肃地说：有才同志，我正想找你，既然你来了，那我就正式通知你，自今日起接受组织审查。程有才愕然说道：为什么？赫连芳大声说道：你是不是共产党员？程有才坚决地说：是！咋啦？赫连芳笑着说：不咋，我代表组织和你谈话。程有才说道：那你把我关起来好了。赫连芳说道：你暂时还不用坐牢房，只要你把问题向党组织说清楚，承认自己犯下的严重错误并加以改正，我们还是好同志。程有才叹了一口气道：我有哪些问题？要承认哪些错误？赫连芳说道：主要是三点，一是立场不坚定，老好人，替坏人说话；二是居功自傲，以老红军自居，不服从领导；三是革命意志衰退，贪图享受。程有才分辩道：我受党培养多年，如果说作风粗暴，态度蛮横，爱骂人，爱喝酒，我承认！你说的这三条，那可是大是大非问题，我向党保证绝对没有！赫连芳笑着说：你以为这两个月眯着眼睛睡觉呢？常言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你要痛痛快快招人了呢，仍旧是属于内部矛盾，有谁说犯了错误就不是我们的同志了呢？程有才气愤地说：我要向上级申诉，向组织控告你！赫连芳说道：我就是上级，我就是组织，你以为还有上诉的权利吗？现在我代表组织向你宣布：从今天起你开始反省，向组织检讨错误的事实与思想根源。程有才生气地说：我没错，更没有什么检讨。你愿意就把我和其他同志一样关起来吧。赫连芳笑道：没有必要。随后向门外大声喝道：来人哪！九支队保卫干事带领两名战士来到屋中。赫连芳命令道：送程大队长回家去。程有才骂道：赫连芳，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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