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萤往家里寄了两回家书,搪塞着说两人都好,让陆敬烟多去陪陪杨大夫。
京城的来的判决才终于到了。念杨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杨连翘又承继父业,行医有道,故免去死罪,罚她去往戍北军营做三年随行大夫。
北地苦寒,多风沙,一去三年……可好歹保住了性命,陆萤长叹郁郁,却也不敢奢求更多了。
陆萤本想在连翘走之前,再去牢里看她一次。北地偏远,防寒的衣服还得多备着些才行。金银细软也不可或缺,随时要打点好差役,方能过得好些。
可周临渊竟将连翘从牢里接出来了!
“圣上开恩,免了她的罪过,她便不是犯人了。”
陆萤抱着连翘,感激地看着他。
“快带连翘去梳洗一下,晚上府里设宴,给杨大夫饯行。”
当晚,周宅闭门。
厅堂内,周临渊以连翘的名义把孙芊几个姑娘全都叫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坐了满满一桌。
连翘举起酒杯,站起来朗声道:“多亏了在座的各位,连翘得以死里逃生,这杯酒我敬大家。”说罢便一饮而尽了。
剩下的人也都举起酒杯,饮尽后倒扣而示。
“杨姑娘,此处路途遥远,路上可要多加小心啊。”孙芊道。
“是啊,咱们谁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听说那里漫天都是黄土,叫人怎么活啊。”
孙芊用胳膊肘推了下她,道:“别说这些没用的。”
连翘不在意地笑笑,“没关系,大家想说什么便说吧,也好叫我有个心理准备。”
胡蝶便接茬道:“听说杨姑娘要去是军营?”
连翘点点头,“是。”
胡蝶的神情一滞,似有什么难言的话,不便说出口。
“不妨直说。”
胡蝶皱着眉看向连翘,说道:“我原房有个堂哥去做了将士,在西北一带戍守,我依稀记得他回乡探望时,曾说……”
“你倒是快说啊!”孙芊急道。
胡蝶定定神,咬牙道:“曾说军营中的女子都算不得人!”
“这是什么话?”
“什么意思?”
大家都没听明白,女子怎么就不是人了?
“诶呀,”胡蝶一跺脚,索性豁出去了,反正在座的也就周临渊一个男子。她直言道:“军营里男多女少,女子便都沦为了妓!”
陆萤方才便猜到了一二,但胡蝶这样直言出来,还是让她心下一惊。那连翘岂不是入了狼窝?她立刻看向连翘。
连翘也愣了一下,半晌才有了松动。她轻笑一声,宽慰道:“不怕,我是大夫,他们不敢乱来。”
陆萤惶惶不安,她下意识地向周临渊投去眼神,却见周临渊也紧锁着眉头,一副不虞之相。
陆萤登时更担心了,她恨不得将连翘带走,带她逃得远远的。
胡蝶的话一出,满座无声。在座的都是女子,她们都知道胡蝶的话意味着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落入满是壮男的泥潭,只怕无法全身而退。况且,连翘还要在那里待上三年。
连翘不愿扰了大家的兴致,稳下心来继续敬酒,与姑娘们闲话家常。
她冲着孙芊举起酒杯,“孙姑娘好事将近,连翘敬你们一杯。”
孙芊面色一红,羞赧地饮下一杯,她的眼神轻轻地飘到院外,那里是桓舟当值的地方。
“你可真是好福气,大人竟把你指给了桓舟侍卫。”胡蝶语带酸意地说道。
孙芊只是笑着,并不在意。
“大人,也给我们几个找个好人家啊~”几杯酒下肚,胡蝶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若在平日,她绝不敢对周临渊如此。
周临渊只说:“你们找好了人家便来找我,我一定成全。”
夜风起,推杯换盏间,桌上的人醉倒一片。还有些意识的,便将同伴搀扶着送回屋里去。
陆萤喝了许多酒,却丝毫没有醉意,连翘也是。周临渊默然退开,偌大的厅堂,留给了她们两人。
“去庭中走走?”
“正有此意。”
两人相携着走到院中,月色正浓,圆盘似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庭中一片澄明。
她们手挽着手,在回廊间穿梭。说起来儿时时光,说起了陆祺,白丞晏,齐二。回廊蜿蜒,却有尽头,走到头再往回转,似乎美好的旧时光也停下了。
陆萤再提不起笑,她立在廊下,拉着连翘不让她走。
“我真想带你逃走。”
连翘会身反牵着她,徐徐道:“我知道。可我不能过那种苟且偷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