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早上，窦缨一到学校，就知道了施月挨打的事。他挺后悔，怪自己昨天太草率，如果迟些回去，她就不会遭此劫难了。
第一节，就是徐玮的课。一上课、她就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把施月的座位从窦缨身边调开了，让她坐到了前排。她说，这是应家长的要求－－－－－施月的妈妈来过学校了，强烈要求将施月和窦缨分开，免得跟这种人坐一起影响学习。
窦缨倒没觉得奇怪，他知道施月的家人容不下他。但施月很震惊－－－－－昨天妈妈不是说、下午才来学校吗？现在才八点多，她不可能来这么早。
下课后，施月偷偷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说，她早上根本没来学校，也没提什么换座位的事。施月明白了，这又是班主任的圈套。
可是，窦缨再去找施月、已经没那么容易了。他想去看看她手上的伤怎么样了，但刚靠近她的座位，陈皓冉、贾冲宇马上就过来把他拦住了。
“你要干什么？”贾冲宇问。
窦缨没跟他纠缠，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但陈皓冉又上前把他一拦，说：“班主任交代过，不准你再靠近施月！这也是人家家长要求的！你敢不听，我就让老师来跟你讲！”
窦缨一听这话就来火，一把将他们俩推开，奔着施月就过去了。但陈皓冉又立马冲上来、往他面前一横，并且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他今天很反常，不仅说话咄咄逼人，还死死地抓着窦缨，好像要跟他拼命似的。
施月似乎看出了其中的玄机，站起来对窦缨说：“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妈根本没来学校！他们这是在激你，千万别上当！”
贾冲宇怕施月说穿了事实，马上过来，指着窦缨的鼻子就骂：“我告诉你，保安就在外面！你敢犯浑，马上送你去教务处！你们这些小流氓，全都该死！”他说着，就用力推了一下窦缨的脑袋。
尽管施月劝窦缨别冲动，但贾冲宇这么侮辱他，还是让他忍无可忍。他上去就是一拳，打在贾冲宇脸上，把他打得向后一仰，栽倒在椅子里，连课桌都被拱翻了。紧接着，他转过身一拳、把陈皓冉也打出去两米多远。
其实，后面那一拳没打中，陈皓冉早知道窦缨会来打他，拳头还没到，他就窜了出去，所以没伤着。但他还是捂着脸，指着窦缨大叫：“好！你敢打人！大家都看到了，是他先动手的！”
此时，全班大多数同学都在看着窦缨，那些纪律委员还发出起哄的声音，似乎是在庆祝－－－－－－窦缨这下罪责难逃了。
陈皓冉还在大喊大叫，郑漾也早就怒了，抓起桌上的易拉罐，照着陈皓冉就掼了过去，这下，陈皓冉可没躲掉，这罐子正砸在他额头上。那里面还有半罐饮料，重得很，他脑袋上当时就起了个包。这一切，当然又被在场的所有人看见了。
正在此时，简直巧得不能再巧，徐玮刚好从门外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她问。
陈皓冉把发生的一切、都如实汇报了。其实，徐玮早就全看见了－－－－－－她刚才一直在教室门外，看着里面的一切。等窦缨一动手，她就进来了－－－－－－－这场闹剧、就是她亲手导演的。只是苦了贾冲宇－－－－－－－－－当同学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鼻子里的血、早已流到下巴了。很多人都吃了一惊。
徐玮指着贾冲宇问窦缨：“你还怎么解释？”
窦缨知道，自己又中圈套了。他反问徐玮：“你希望我怎么解释？”
施月过来说：“老师，这次真不怪他。是陈皓冉先挑衅的。”
“你滚到一边去！”徐玮瞪着她骂道。现在，她最烦见到施月。
她继续对窦缨说：“是你先动手的。大家都看见了！”她说得也没错，的确是窦缨先打人的，全班都是见证，他还真不好再解释什么。
岳琳、李星星他们都证明是窦缨先打的人。还有些成绩优秀的、早就希望窦缨这些小混混滚蛋的，也愿意为贾冲宇作证。当然，也有人看出了其中的问题－－－－这一切像是早安排好的。但他们都选择了沉默－－－－－－没人敢在此时、和班主任唱反调。
徐玮当时就把这事上报了学校。窦缨也在下一个课间，接到传唤，去了教务处。教务主任和校长都在，徐玮正在向他们告状。贾冲宇就坐在旁边，此时，他几乎瘫在椅子上了，鼻孔里塞着药棉，右边脸也肿了，眼看就要死似的。窦缨心想：才一节课的时间，就伤得这么重了，演得还真像。
徐玮一五一十地诉说着窦缨的罪行，校长和主任频频点头。
尽管窦缨也为自己辩驳，但这些领导根本不会相信他，也不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校长说：“你不用解释！你们老师还能说谎吗？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向是行为恶劣的。这次处分是肯定的！”
有贾冲宇脸上的伤－－－－最好的物证，又有徐玮、陈皓冉他们－－－－－过硬的人证，窦缨便浑身是口，也万难辩解了。
尽管施月、陶颖、蒋彬他们、都来为窦缨澄清事实，但他们微薄的证词又有何用？－－－－－－－－－－徐玮和校领导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怎会理睬他们？
教务主任还调出窦缨所有的资料，跟他算总账。他不仅打人，而且还有前科－－－－受过处分。校长看了之后，说：“不用多说了，按校规处置吧。”
其实，就算没这件事，就凭旷课太多，窦缨也几乎会被开除。但是，旷课的处分要到下学期才能坐实，如果这期间，他表现不错的话，这处分还难说会不会给他。但打架不同，这是一中的“红线”，徐玮导演这出戏，正是为了让窦缨雪上加霜，立即被开除。
从教务处出来，施月很不甘心。现在，她也不用隐瞒，已是明确在和徐玮斗争了。她立刻去找方鸣。
到了办公室，方鸣正要离开－－－－－他已经听说这件事了。他显得很着急，也很愤怒，对施月说：“我这就去教务处！”
方鸣去找了校长和教务主任，一再为窦缨开脱，说他一直担任课代表，说了他很多好话，希望能挽回局面。
但学校的态度很坚决，说窦缨的罪行已经坐实，没有商量的余地。
情急之下，方鸣说：“我也是人证！窦缨并不是无故打人，是有人先挑衅他的。”
徐玮担心、他的证明真会扭转局面，马上气急败坏地说：“你能证明什么？你当时在场啊？”
“当然在！”方鸣说。
“你胡扯！”徐玮说。
方鸣笑了笑，说：“你都能无中生有、造出这么件事来，我当时为什么不能在场？”
徐玮和他吵了起来。
整整这一天，方鸣不断地往教务处跑，但每次都失败而归。就在傍晚，他还最后去了一趟。这一次，他是被教务处的人赶出来的－－－－－－他们不想再见到这个讨厌的人。
施月和窦缨都在办公室里，见方鸣很失落地走了回来，就知道－－－－－没成功。
方鸣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尽力了。”然后，他叹口气说：“我以为我能说服他们。看来我太自信了。”他抬起头看着窦缨，很无奈地说：“很抱歉，没能帮上你。”
窦缨已经很感激他了，作为老师，此事与他毫无关系，能这样帮忙，已是很难得了。
“谢谢你了。”窦缨说，“我惹的事，我自己承担，不必再为我费心。”
“其实，事情本来不该这么严重，但这段时间，正处在学校申请重点，大肆整顿的当口。”方鸣说，他又摇摇头说：“这太残酷了。”
“该来的总会来。”窦缨说，“学校想让我走，不是一两天了，这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我走就是了。老师，您多保重。”
他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
施月知道，窦缨对方鸣是真正尊敬的，愿意喊他一声“老师”。别的老师，是别想获此“殊荣”的。
这个开除决定做得异常快。以前这种重大处分，都要一个星期才能决定。但窦缨仅在第二天，就接到了学校的开除通知。同时接到通知的，还有郑漾，他也参与了打架。
当天下午，学校广播站对全校播报：“下面播送两则处分通知！我校目前，正处于申请重点、整顿纪律的关键时期，但仍有同学无视纪律！高二的窦缨、郑漾二人，多次旷课！昨天上午，又与同学发生争执，并殴打同学，造成轻伤。行为相当野蛮！经老师教育，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强词夺理，品行极其恶劣！实在有辱校风！由于二人多次受处分，屡教不改，现经校长室、教务处会议商定，给与窦缨、郑漾二人、勒令退学处分！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
勒令退学－－－－就是开除，这样说似乎好听一些。
通告播出后、所有人都很震惊，学校也正想杀鸡儆猴，警示其他同学。常玉龙、冯剑、蒋彬他们当然很愤怒，但也只能骂几句脏话，起不到实际作用。
还没到放学，窦缨就走了，他觉得既然已经被开除，就没必要留在这儿了。
窦缨的父母也知道他被开除了，徐玮通知了他们。窦缨的母亲来到学校时，徐玮还表现得很惋惜，说她已经尽力为窦缨求情了，但学校不答应，一定要开除他。窦缨的母亲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其实，徐玮再得意不过了－－－－－－－她终于赶走了这个、影响她升学率的“祸害”；学校也庆祝终于除掉了这个“不良因素”。窦缨是个头儿，搞掉了他，剩下那些小混混就好办了。
窦缨的母亲是回去了，但施月的妈妈可没那么好脾气。她还说施月的爸爸冲动，她自己更沉不住气，到学校就质问徐玮，为何打她女儿。她和徐玮吵了起来。徐玮能言善辩，她也没能占上风。而且，她这么一闹，也让施月以后在学校更不好过了，徐玮会更给她“小鞋”穿的。
当天晚上，窦缨被父母骂得狗血喷头。父亲恨不得宰了他－－－－－－－这家伙从小就打架闹事，没少给家里惹祸，现在又被开除，没学上了，他们简直拿他没办法。
窦缨是个孝子，父母再怎么骂他，骂得多难听，他都没顶嘴，就这么听着。父亲气得拿东西砸他，他也只是伸手挡一下，或者接住，然后放回原处。
最后，父亲大骂道：“你滚出去！以后不准进家门。你随便怎么混去，杀人放火，加入黑社会，随你！最好让警察抓着、把你毙了，我们全都省心！也为民除害！”
就这样，窦缨被赶出了家门。他父亲真动怒了，不准他再回来，让他自己去谋生。
但他前脚刚走，他妹妹窦璇就悄悄地出了门。她赶上窦缨，给他送了些钱。
“哥，以后，你在外面要是缺钱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想办法给你送来的。”窦璇说，“你别担心，爸爸只是在气头上，不会真赶你走的。”
窦缨看了看，钱不算多，都是窦璇的零花钱。他觉得一阵心疼，有心不要，但这也是妹妹的心意。他也懒得推来推去，就收下了。
“谢谢，”他说，“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没钱用的。关键以后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爸妈。劝他们早点睡。妈的胃不好，叫她吃饭别太快。”
说完他就走了。
窦璇哭了，哥哥平时很照顾她，她也很喜欢窦缨。不仅因为窦缨对她好，更因为他英俊的相貌、早已吸引了她懵懂的心。现在他走了，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没意义了。
二
被赶出家门，第一天和第二天晚上，窦缨分别在程志伟、常玉龙家借宿。
直到第三天，施月才给他打电话，叫他去她家。其实，她早就知道、窦缨现在有家难回，也早就想帮他了。但爸妈都在家，她不好让窦缨来住，妈妈是尤其排斥他的。
而今天，也是巧合，爸妈都出门了。妈妈去了医院，照顾将要做手术的舅舅，晚上就不回来了；爸爸也说今晚太忙，又要住在部队了，也是明天才能回来。她难得一个人在家，就把窦缨叫来了。
晚上，窦缨很迟才来，施月闻到他身上一股酒气，就知道、他准又和常玉龙他们喝酒去了。
窦缨看她穿着睡衣，头发还有些湿，知道她刚洗过澡。他还发现，她的神情很伤感。
施月见到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眼泪早已止不住地落了下来。窦缨搂住了她，她情绪上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扑到他怀里，放声痛哭了起来。窦缨从未见过她如此委屈。
她一边哭、一边对窦缨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能…保护得了你……我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