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苍白地问:“那冯娘子现在在哪?”
齐如山缄口不语,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小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跑开去追陆开,他一定知道冯氏在哪。
陆开年纪小,本也跑不远,小宛没几步就追上了他,他躲在墙角哭,小宛知道现下不是哭的时候,连忙问:“你娘在哪?”
陆开眼圈泛红,已经哭成泪人,只知道喊着“我不要告诉你,你是坏人,坏人——”
小孩子最不能忍受被人欺骗,就像平日玩得这么好的漂亮姐姐,竟然要杀他的娘,他又怎么可能还能心平气和地相处。
小宛问他问不出来,辗转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问到冯氏已经被关在了内务监,今日即将被赐毒酒。
她赶到内务监时,那内务监的大总管正端来毒酒。
冯氏泪眼零零地望着自己的幼子,待望见门口赶来的小宛时,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妖女,蛊惑君心,祸乱朝纲,残害忠良,你有没有睁开眼睛看看,我夫陆沧在前线奋勇杀敌,被扣通敌,你们,你们……昏君妖女,枉我夫君满门忠烈,竟然效忠你们这种人!”
小宛压抑着喉头的酸涩,虽然因为着急赶来而凌乱不堪,却依然勉强保持镇静沉稳,大总管讪笑朝她行了一礼,还说:“夫人放心,这贱人蹦跶不了多久了。”
她强自镇定,微微一笑,看向这大总管,说:“是啊。不过,她这样辱骂本宫,单赐毒酒,是不是太便宜了她?”
大总管对夫人了解不多,齐总管说是夫人要杀冯氏,他自然不疑有他,现下夫人这样着急赶过来,他虽然有所疑虑,但也不能违抗夫人的命令。
这晋国上下谁不知道,夫人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
那边冯氏一边哭一边骂着“毒妇”“妖女”之类,小宛听了虽然难过,但知道这件事上怪不得她。
她看向内务监总管,说:“我要带走她折磨她,总管没有意见罢?”
那大总管连连道:“没有没有——”
传说里凝光夫人喜观赏酷刑,内务监总管想,冯氏若在她的手上,结局大概会更加惨烈。
小宛叫人带走她时,手上血还没有止,只是看着冯氏被押去沧海殿,心里有了些慰藉,但愿她可以护得住她。
她丝毫不敢松懈,跟着过去,内务监离沧海殿不远,在消息还没传去御书房的时候,她已把冯氏藏到了偏殿。
冯氏眼眶通红,骂她的话就没有停过,小宛无法解释那不是她的错。
她迷茫地看着窗外,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想救你性命。冯姐姐。”
冯氏说:“虚伪做作的毒妇,你和那昏君狼狈为奸——我们都看错你们了——”
小宛没有反驳,她的确虚伪做作,这诚然没有假。
这一切变得太快,就像天上的风云。早上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已经变了天,大抵又会有好几日连绵阴雨。
因为怕被人找到,小宛一直守在冯氏跟前,索性把扇坠也拿过来继续雕琢。
这扇坠是拿血玉做的,血色部分她雕了一枝海棠,白色部分则雕了一只白鹤展翅。
她为之取名鹤衔棠。
白鹤与海棠都有福寿绵延的寓意,她是多么希望他和她都能够岁岁平安。但那只是她的妄想。
冯氏大约是骂久了,骂得嗓子干,小宛还在细细雕琢鹤羽,注意到这点,端了杯茶给她。因怕她乱跑,所以她仍是将冯氏绑着的,她深知若是冯氏乱跑,大概率会被当作刺客就地格杀了。
只有她在她眼皮底下,她才能略微放心些。
冯氏不肯喝,小宛轻轻一笑,自己喝了一口证明无毒,再给她倒了一杯。冯氏的情绪经过这么久,算是平定了一些,喝完茶后,也不再骂骂咧咧,大约是知道自己的话不能改变什么结局。
小宛叹了口气,继续雕琢扇坠儿。他的生辰就在后日了。
冯氏看着小宛一直在雕刻东西,看到她的手上还在淌着血,只拿手帕包扎了一下,但血色已经浸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觅秀过来请小宛用膳,神色却慌慌张张的,小宛便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扇坠塞到怀里,刚打开门,就见到站在廊下,神色严肃的姬昼。
哪怕是神色严肃,但他还是勾起了一点笑,笑意令人打从心底就发寒。
许久的温柔都令她忘记,他曾经是多么薄情而冷血的君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