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南北的百姓这些年过得都不太好,本是鱼米之乡,却虫旱相继,加上权贵不体恤百姓死活,虽说不至于饿殍遍野,但也是危机四伏,软弱者卖儿卖女,强横者聚众成盗。钱先生在石头城坐镇数月,每日有数不清的情报堆积案头,还不至于被陆家主的情绪所左右。
“钱粮给了吗?”钱先生问道。
“钱给了一些,不太多,粮食需要搜集,让他宽限三日。今天到期,催钱粮的人已经在客厅等着了。”陆山说道。
陆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上面写道:“大将军吊民伐罪,所有世家,均需供应钱粮,否则视同叛逆,天下共戮之。”上面盖了印章:大将军贾和。
钱先生看了一眼,哑然失笑,道:“这写的是什么,好象战书似的。这是要开战了吗?”
在座诸人均是一愣,一脸茫然地看着钱先生。
“这是假的,行文不合规矩,语气不太正常。这些都不算什么,也许写字的是刚出家门的书生,关键是这印章根本不对,这枚大将军印根本不对。”
“会不会大将军印不止一枚呢?”陆山小心地问。
“这印信是要诏告天下的,否则谁想刻一个章都可以,那不就乱了套?”
“我这里恰好有一张公文,你们看一看。”说着,从书柜中拿出了一封信。这封信就是大将军府发出的,这一封信的目的,是为了劝王瑞暂停伐吴。信封上的收件人,写的是“钱志”,王瑞曾经吩咐过:往来的公文,投递给钱志即可。
这封信里正好有枚大将军印,这一对照,差别就出来了。对照着两张纸上的印迹,陆山拿过来的文书里的印章边界模糊,贾和的“贾”字的形状根本不对。真正的大将军印中的“贾”字,稍微侧着看,似乎有点颗心。据说贾和曾说过:假不假,但得有颗真心。这真心是给天子的。
陆水猛地站起,叫道:“竖子安敢欺我,我这就去把来人的头扭下来,剁了喂狗。”
陆山瞪了陆水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头,陆水似有不服,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陆家主倒还沉稳,但脸色不善,似乎能够拧出水来。盯着陆山道:“山儿,跪下。你知错吗?”
陆山连忙伏在地上;“孩儿知错。”
“你知道错在哪里吗?”
“错在不识人,错在不知物。”
陆家主哼了一声:“你的书都白念了,这么容易骗。都没搞清这些当兵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这么要把粮食运走了,上万石的粮食,是说有就有的吗?遇到荒年,说不定我们陆家就因为少了这一万石,都被饿死了。照你这种败家法,有个十次次,我们陆家人都得到去要饭了。”
看来陆家的家底还是有些的,这次倒也不至于动摇根基。
陆水站在陆山身后,低着头,似乎很难过。但钱先生偶尔瞟了一眼,发现陆水嘴角不自觉地浮起笑意,只是一闪就隐下了。钱先生心想:这陆水只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对陆山也未必会言听计从。
父子三人有了确切的判断,胆气为之一壮,站起身往外走。钱先生道:“我也过去看一看。”跟着出了门。
未进家主府,只听见有人在喊:“这陆家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把我等晾在这里,连口水都不给喝,想造反不成,兵马已经在湖里等着了,如若再没有回应,就要杀上岸来,这陆家全体老少,无论男女,都要杀个干干净净,连狗儿子都不会放过。试问你怕不怕,本将手下不死无名之鬼,你怕不怕?”
院中,正有个什长打扮的人大剌剌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个水杯,边喝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