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石景等人，钱先生心情复杂。他在问自己：“当初石景等人来陆府行骗，是否就该干掉算了，因惜其才，就留下了他；因想取得辅助力量，花大力让他取得了朝廷的爵位。这些都做对了吗？怎么越看，越象个祸害呢？”
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林猛，只见林猛一身劲装，肩挎长弓，对自己一副恭谨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得到了回报，当初的选择也不能算错。
“也许不管有没有石景在，江城都逃不过这一劫吧。有收获就好，哪能事事如意。”钱先生努力使自己放松，感受着湖上吹过来的暖风，自我安慰道。
现在已经是春天，柳絮飘飞，满眼新绿。生命就在这不断交替中，变得长新。
有陆府的下人已经等候多时，对钱先生施了礼道:“两位陆老爷请姑爷过去。”
陆家五兄弟现在就剩下两人，即老二和老五。老大因为家里连出状况，缠绵床榻数月，无声无息就去了。老四一月前为女儿订下婚约，被亲家邀请去江州，于酒席上吃多了酒，还乡时一路昏沉，刚进庭院就栽倒在地，晕了过去。请了湖州最有名的谢大夫上门，谢大夫说喝酒引发了旧疾，非药石可救。谢大夫在附近数州有神医之名，既然神医下了诊断，诸人也作他想，一直等到三天后老四故去。陆家众人虽然心伤，但也有些庆幸：不是为人所害，便避免了凶死之名。
陆家主的后事隆重，后面两场就不免草草。一种透骨的寒意，使陆家的每个人的心头都似压上了大山。陆家一年内去了三个兄弟，桑山之上，又多了两掊黄土。眉山也成了一个不怎么吉利的地方，老四走后，连亲戚基本上都不上门了。
钱先生直接被领入了内宅，见到了仅存的两兄弟。陆青有些苍老，眉毛浮乱，两眼昏沉。老五名叫陆平，四十岁左右，头发黑亮，看起来似乎还很年轻，但却佝偻着身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家的公子，在江州之乱时为人所害，言琼的婚事解除了，李家也派人送还了婚书。算是仁义。”等钱先生坐定后，陆青道。
陆言琼许配了李家公子，本来准备春天即嫁娶，但老四出事，婚礼就推后了三年。谁想这三年之约也是妄想，这新郎永远也做不成了。
“也许，不定这个婚，老四和李家的公子便不会有事。”陆青道，“当初真该听先生的，让他们退婚了事。”
钱先生安慰道：“也许只是巧合，这次江城可是死了很多人，太乱了，房子都不知烧了多少。”
“不，”陆青道，“不是巧合，包括老四醉倒那件事情，也不是巧合。陆李两家刚定亲不久，就接到了一封神密来信，其中有一句：‘陆言琼前身乃上仙侍女，不得配凡子。’落款是：天机客。象是在泄露天机给我们，但其中威胁的意味却是不加掩饰。就是让我们陆李两家退婚，李家也同样接到类似的信。但两家都以为是有人恶作剧，都没有太在意。老四在李府喝酒，酒里被人下了慢性药，生机渐被蚕食，最终无救。当时的谢大夫就已经查出病因，我不想坏了陆李两家的交情，给了谢大夫一些钱，让他不要声张。
“李府的公子见过言琼，死活不愿意退这个婚，于是事情就这样拖下来了。这次江州之乱，李府并未受到波及，和陆府一样，都受到了驻军的庇佑。这也是我和驻军谈好的条件之一，但李公子还是出了事。半夜被人从被窝中提出来，光溜溜地在小树林里吊了一夜。他是娇生惯养的身子，哪里受得了这个，第二天发现时，已经彻底凉了。”
对陆家女儿的婚事，钱先生也只有建议的份，也轮不到钱先生有太多的安排。钱先生将选秀的事情转述给陆青时，也没有把话说死。在先生的眼中，天下就没有绝对的事情。钱先生想再观察一下，希望或有转机。现在看来，转机没有出现，更坏的情况出现了。
“这些人都疯了。”钱先生捏了捏拳头。
“嗯，是疯了，简直无人性。”陆青艰难地道，“一个月前，我强制作主将言瑜配给了湖州刺史的儿子。言瑜不愿，但我觉得是为了她好。她还说我答应让她自择的，说我不是个好父亲，说话不算数。几天前，我收到了类似的信，信里还有那句话，只是人名换了：‘陆言瑜前身乃上仙侍女，不得配凡子。’几乎同时，刺史家里也收到了。”
钱先生有些意外，没想到刺史这样的高官，在某些人眼里，也是凡夫俗子，根本不放在眼里。陆言瑜定婚的消息他是知道的，但并没有多过问。定婚第二天，那姑娘还跑到他家里大哭了一顿。陆丫安慰了她好半天，告诉她湖州刺史是高官，朝中还有人，贵不可言，这个婚约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事，可那姑娘就是不听。只是一个劲地哭。
钱先生问陆青：“刺史家里有什么反应？”
陆青道：“没太当回事，觉得可以应付下来。其实，刺史是知道选秀之事的，也知道那份名单，而他找陆家联姻，正是冲名单来的。本来是想要言琼，因为名单上言琼那孩子排名第二，而言瑜只是第五。由于言琼已经被李家定下，才选择的言瑜。当时言瑜很生气，或许是觉得被人看低了，没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