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迅速汇聚,空气中宛如实质的黏稠感裹挟着每一个猎物。
一股凛冽的风抚着面颊刮过,沈玉婧通过听觉,感到血液喷溅的声音就在耳边,她忽然觉得心里很慌,哆嗦地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沈玉婧急忙掰着薄薄的柔软手掌,可掰不开。
“别看。”王如意有气无力的说:“快逃,沈玉婧。”
沈玉婧纤细的手臂,陡然加大了力量,指关间绷出几道青筋,王如意的手掌再没力气遮挡。
沈玉婧的视野从黑暗中挣脱,入眼一片摄人心魄的血红。
她低头看去,王如意的肚子里流出一股小溪般急促的血。
沈玉婧红肿的眼睛一瞬间落下眼泪,在脸颊两侧无法停止地流。
血液沉重地压迫住心脏,每次跳动都艰难的要使很大力气。
沈玉婧仿佛回到了昨天夜晚,又是这样,又是如此相似的场面。
黑暗中,银光闪闪的刀刃纵横飞舞,唰的一声,砍向沈玉婧。
她麻木的双脚无法闪避,只能咬紧牙关,抬起手肘去挡,千钧一发之际,一柄短剑迅如闪电般挡在沈玉婧身前,剑刃与刀锋激烈碰撞,发出金属撞击的轰鸣声。
赵千里平静地站在她们身侧,两个袭击她们的山贼亦然躺在地上变成失去气息的尸体。
王如心从赵千里的身后钻出来,她跑到王如意面前,浓黑瞳仁里映出彼此的模样,仿佛在照着一面黑色的铜镜。
王如心俯下身子,哽咽气息吐在她耳侧:“姐,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几厘米深的一滩血,淌在地面上,王如意流着泪像一只小猫缩卷在王如心怀里:“如心,疼,我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你疼。”王如心流着泪,露出痛苦不堪的扭曲表情。
那种感觉仿佛她正经历着比王如意还要难熬的事情,她把手背放在王如意的嘴边:“疼就来咬,别忍着!”
牙齿已经凑到手脖边,却迟迟不肯下嘴,王如意有气无力张了张口:“这个不好吃,我要吃鸡腿。”
“好好好,回家我给你一百只鸡腿,让你吃个够。”王如心的眼泪滴落在手背,被风吹的冰凉。
王如意感觉身体像是要飞了,轻的连痛觉也薄弱了:“我会死吗?”
“不会的,我不允许你死。”王如心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吼过去:“就算我死,你也不能死!”
王如意耳腔里有一股热气,痒痒地钻进深处骚动。
漫长的黑夜像是一条永远都吃不饱的吞天巨蟒,无数脆弱的生命在天地般广阔地蛇胃里,一点一滴地被刺鼻的酸液消化干净。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即使是杀人不眨眼的赵千里,一时也难以平静。
一百多个山贼围成一圈,一百多把滴血的刀环绕着四个还活着的人。
或许这便是绝望了,在这种庞大的绝望面前,她们的悲伤显得这般渺小,这般无足轻重。
“杀了这个男的!活捉这些女的!”山贼头领一马当先的跑到前面。
“你快逃吧!赵千里,我知道你能逃掉的,”沈玉婧面如死灰,黑暗中凹陷的眼眶充盈着绝望:“记得替我们报仇。”
星火近在咫尺,映得赵千里的影子特别高大,像城墙那样高大。
火光中赵千里的黑色袍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本来是想逃的,可被你这么一说,我很没面子啊,我杀人的时候,他们这群不合格的家伙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赵千里盯着面前虎视眈眈的山贼,身形稳如泰山。
沈玉婧察觉到赵千里的意图,焦急的大喊:“你会死的!”
赵千里不理会她,他平静的举起剑,指向身前数不尽的人:“你曾经说我是冷血动物,没错,你说得对,我是冷血,就算师父师兄死了又如何?全天下的人死了又如何?”
赵千里棱角分明的脸颊沉默在黑暗中,过了一两秒,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就像是一种失落的叹息:“我自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赵千里的脑袋慢慢地抬了起来,他没有回头,声音从他的肩膀处传来:“可现在,你就要死了,我发现自己心痛了,你知道吗?十多年了,我曾经空空如也的心……”赵千里停下说话,他握紧腰间的短剑,瞳孔里的山贼越来越近,黑红黑红的就像幽暗水底里密密麻麻的毒蛇巨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