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你说他们的结局是什么?”赵千里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起伏不定的胸腔里阵阵传来。
余月光注视着赵千里,看了整整三秒钟,看到最后笑了起来:“他会躲藏的很好,一点一点融入平凡人的生活,与周围人和睦相处,没人发现两人的秘密,然后,男孩和女孩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一直到老。”
她的声音轻快明亮,像鸟儿吟诵诗歌。
“是这样吗?”话语中赵千里深藏的惶恐几乎要溢浴出来。
“是这样的。”余月光挂着让人心安的甜蜜笑容:“一定是这样的。”
赵千里仿佛一只得到慰藉的野兽,他感动地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你,这结局很好。”
他一辈子都记得当时余月光的脸,那张散发着花香的笑容。
阴影中,沈玉婧偷偷瞟了赵千里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戏院演出的很快,很多人眼眶湿润,都评价说演得不错。
撤下戏台,月色高升。
人群渐渐散离,从天空中往下看,人们匆匆离去的脚步像无数沙粒被狂风逐渐抚平。
深夜,赵千里一行人渐渐消失在亮着烛灯的街道尽头。
回去的路上。
“沈玉婧,还没哭够啊?”余月光大笑着拍下她的肩膀。
“她们戏演得太好了。”沈玉婧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嘤嘤的哭泣,悲愤交加地说:“最后为什么都死了呢?太不公平了!”
“是啊,演得好啊,死得太不公平了。”余月光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废话,年年次次一遍一遍的演,不熟练都不行啊,至于公平,这本身就是笑话。
沈玉婧扭头,瞪着一双天真烂漫的大眼睛,对余月光说:“倒是你,你为什么不哭?”
沈玉婧因为某种原因自动忽略对赵千里的询问。
天都知道,赵千里是不会哭的。
“我是冷血动物,不会被感动的。”余月光挑下眉头,戏谑地笑着说:“所以小心点,别哪天被我卖了,还帮我数钱,哈哈哈。”她放肆的大笑。
“好,我小心一点。”沈玉婧一副当真的表情,赶忙跑到赵千里身边,连带着动作也变得谨小慎微,余月光哭笑不得,她追上去,然后用一个大大的、温暖到窒息的熊抱治好沈玉婧的心理阴影。
余月光望着天空,像一个长者一样,语重心长地说:“看戏的时候呢,一定不要对戏里的人抱有感情啊,因为戏里的人死了,戏外的人可还活着呢。”
沈玉婧听到这句话,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啊。再说如果不投入感情,岂不是太对不起那些拼尽全力去表演的人了?”
说完,她用余光扫了眼来时的路,身后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投影下来。
无形之线牵引着众生的一举一动,
正如戏子背后策划指挥的班主,
候鸟向南迁徙的大自然规律。
一切事情都是有缘由的。
风雪来临前,天边翻涌着黑色的云团。
黑暗遮蔽月光时,每个跳动于世间的心脏不由得停止。
那种深埋心底的不详预兆,压抑的不安感,笼罩在人们的头顶。
紧握丝线的命运之神,执着冷漠的手,一点点裁断渺小生命的灵魂。
人们哭喊、悲痛、绝望,命运充耳未闻。
哗啦一下,大手冰冷又决绝地捏碎他们的眼泪和希望。
命运漠然的面孔,恍若硬石,浮现不出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
黑暗中,一座无尽延伸的牢笼,它从南方的地界笼罩于北方的河边。
只为伤害这个绝境的男孩,不肯罢休,不依不饶,仿佛要活活把他逼成恶鬼。
潮水般的黑暗铺天盖地地涌来,一瞬间,伸手不见五指,赵千里在无边无际的牢笼里听不见、看不见,感官消失了作用,时间消失了概念,压抑的孤寂从四周喷薄而出。
赵千里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小屋,像是独自活在没有任何生灵的荒芜黑洞,那种被全世界遗忘的感觉通过梦境又回来了。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呼喊。
声音在遥远的天边响起。
赵千里。
赵千里。
赵千里。
一声一声越来越接近耳膜的呼唤。
颓圮的世界像镜子般皲裂,出现一条条细密的裂纹,蜘蛛网密布黑暗边界,远处传来的声音拿着一把浩瀚无垠的巨锤,不断大力地砸着这个牢笼,最后完全崩碎。
已经有多久没做过这种梦了。
赵千里坐起身,晃了晃脑袋,耳膜上仍有回音。
望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