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婧的脸上掺杂着惋惜和担心:“你一个人能去哪里呢?要不暂时留下来,找到安身的地方再离开也不迟啊。”
“真的不用了,天下那么大,自有我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不能天天在你们家白吃白喝啊。”余月光眼神中闪着倔强的光,她大力摇晃着沈玉婧的肩膀,连带她的小脑袋也随之微微晃荡:“别小看我啊,我是谁,我是大名鼎鼎的余月光余大侠啊!不要用一副离开你我就会饿死的眼神看我!”
沈玉婧捏住她的手,直直地看着她,愣了两秒钟:“我还是不相信。”
余月光疑惑歪头。
沈玉婧平静地说:“不相信你不会被饿死。”
余月光脸色僵硬,二话不说,转过身往前走。
在她视线消失的瞬间。
赵千里下意识抬手,想要抓住指缝间溜走的左眼的痣。
余月光忽然转过身来。
沈玉婧迈出的腿凝固在半空又失重回落。
余月光抬起头环视一圈,望向周围的风景,目光扫向曾经住过的房屋,最后停留在沈玉婧的脸上和她几乎跨越了整个院门的步子上。
“这条河我记住了。”余月光隔着空荡荡的气体,大声喊:“放心,我沿着河岸走,饿死前一定爬回来。”
她蹦蹦跳跳的走,兴高采烈的走。
像个七岁的小女孩。
无声的背影仿佛在说,再追就打你哦。
阳光映照在她身侧,而她的样子孤零零地映着河畔。
河面上浓缩的影子,在波流中映衬出岁的高度。
锋利的时光穿透十年的距离,在赵千里的心脏上拉扯出一道一米多长的伤口。
一米多长的悲伤。
沈玉婧回头时,赵千里不见了。
他像寒风中包裹的雪花一样,轻拂天际,落地无痕,在眨眼的瞬间消失。
沈玉婧没有大呼小叫。
她站在原地,保持回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站了半分钟。
站到鼻子发酸,站到眼泪流出来。
在那三十秒里沈玉婧忽然回想起赵千里曾经讲过的故事,那个关于左眼,关于痣的故事。
沿着无限延伸的蜿蜒河流,耳边呼呼的风吹水声,眼中终于浮现出浅薄的人影。
余月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便看见赵千里朝着自己奔跑。
“余月光。”赵千里平稳的呼吸声。
“干嘛?”余月光望着赵千里身后更远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你找我有事吗?”
赵千里轻声说:“我陪你进城吧,城外不安全。”
余月光疑惑地看着他,轻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整个世界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脚步和水流的混合音。
河边好像格外冷,风刮在脸上,迅速凝出一层淡淡的水汽。
沉默着走了很久很久,城门高大的轮廓线映在地平线。
赵千里不知如何开口,却不得不鼓起勇气找合适的理由开口,扭头却发现余月光耳廓上丑陋的冻疮,醒目地趴在那里,像肥灰的肉虫一样。
“你很冷吧?”赵千里憋了半天的话,因为在温热的嘴巴太久,呼出时,变成一大团飘忽的白气。
“不冷啊。”她在一旁同样大口大口的白气。
之后,又是咯吱咯吱和哗啦哗啦的交响乐。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故事吗?”赵千里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余月光,那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