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太康六年月初，正是立秋。按照邺城县尉任自强的说法，今天是个收获的好日子，因为今天是城西崔世平兑现条件的日子。
清早，邻居们都还没起，任自强就已经发动了自家小车，突突突的向城西而去。
在拐过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路口后，任自强距离与崔府已不足三十丈远。任自强选择下车，其一是因为巷子口小，他的“大车”不好进。其二则因为他认为崔府门前不可能有合适的停车位。
曾经任自强教育儿子，应该谋而后定，正如下棋一般，一子落下能看得见后续数子。虽然老任家的小任对此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老任确实以此严格要求自己。
走进城西区合面街，任自强心底响起“果然”二字，他见到满满当当的小车罗列小巷，对自己的远见更有几分信心。
叩叩，卯时未到，崔府大门被人叩响。
没过多时，宅内传来年轻人的声音，“谁啊？”
老任没有惊讶，沉声道，“任自强。”
年轻人停顿了一下，又问，“谁？”
任自强有些意外，但旋即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又说道，“县尉任自强。”
这次没有人回复任自强，宅内只响起一阵唏嗦声，像人穿衣着装打扮，又像是无数锯齿磨动。
任自强虽然不认为入邺城不久的纪文是个奇怪的人，但知道崔世平是个随时都能疯的人，于是谨慎退后两步，以防万一。
过了片刻，崔府大门吭哧吭哧慢慢打开，任自强就见门缝里探出来一个白瓷样的大脑袋，大脑袋快速自转几周，最终以正脸望向他。
“对不住，让任大人久等，...我这会不太方便，请您见谅...”大脑袋的血红小嘴没有灵魂的上下张合，里面发出年轻人的声音。
任自强自然见多识广，脸上异色仅有一瞬，便恢复正常，一抻手，朗声说道，“任某是来找你家大伯，有事商议。”
门缝的大脑袋闻言，自顾自转了几圈，又问道，“...请问有何贵干？”
“公事。”任自强是县尉，怎么说也是掌管一域掌治安捕盗的大人物，撂下两个字就要推门而入。
“啪！”大脑袋背后忽地伸出三只手，死死将宅门挡住，任自强不解望去，就见那垮白的脸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任大人，一堵十尺厚的墙，两只老鼠分别对着打洞，大老鼠第一天能挖一尺，小老鼠亦然...”话至一半，任自强脸色剧变，像是被人把住了命脉，脚掌不自觉向后挪去。
大脑袋嘻嘻一笑，凑近些接着说，“而之后每天，大老鼠的速度都是前一天的一倍，小老鼠则是前一天的一半...问这堵墙几天能打通？”
“....”题目一出，任自强站立于原地，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苦苦思考问题的答案...
过了一会，一名消瘦的老人骑在墙头，他朝宅门前的任自强望了眼，随后对宅内年轻人招了招手，兴奋道，“纪文，快把他搬进来，让邻里邻居看见不太好。”
宅内的年轻人对老人比了个“ok”，很快手拿一个木质摇杆率先出门，在稍稍让道后，有两个肢体魁梧的“玩偶”走出。
“对不住了，任大人，您来的太巧了。”年轻人粲然一笑，随后操作“玩偶”一左一右架住任自强，大步走进宅院。接着大门哐当一声关上，合面街再次安静。
...
今天稍早些时候，崔世平没由来教了下纪文“玩偶”的操作方式，好学的纪文至此才知“玩偶”的学名-木傀，以及老崔对它们的统称-阿福。这个名字，纪文联想到很多，比如常威、比如来福，但总觉得名字虽然俗气，却很贴切。
阿福的操作很简单，像是前世打街机游戏，纪文作为曾经的“高手中的高手”很快就上手操作。
只是纪文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实际操作，像是第一天到了驾校，教练就让他上车上路。所以纪文看似稳如老狗，实际心里慌的一批。
崔世平见宅门关紧，纵身一跃到了老柳树旁。老人对纪文指了指身侧的一个位置，纪文点点头，小心翼翼操作两位阿福将任县尉放好、放踏实。
“今天是第一天，所以老夫会多教你些常识。”崔姓老人挥了挥手，纪文操作的阿福便咔哧咔哧一顿作响，变成了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
老人边拍拍下身衣衫，边坐到椅子上，随之而来的还有西厢房蹿出的三个阿福，一个摆茶弄案，一个撑伞逼阳，最后一个则从书房里拿来笔墨纸砚摊在桌上，极为恭敬立于一旁的静静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