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人知道李臻还会不会回来。
沈嘉树打听到了她去的大使馆的地址，几次想寄信问候又写不出一个字。
李臻当然也不会给他写信，给景毓秀倒是每个月至少一封，他只能可怜巴巴地凑上去，厚着脸皮打听信的内容。
开始时景毓秀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回他：“想知道写了什么啊？就四个字呀，‘安好勿念’。”
“你是一整页只认得这四个字吧？”沈嘉树也没到偷看他人信件的地步，不过猜到李臻在异国他乡平安顺遂，也算有所安慰。
后来他还是不厌其烦地蹲守来信，景毓秀也渐渐从厌烦转变为同情，似乎从他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过她至少是订过婚的，矢志不渝等候爱人的消息也合情合理，沈嘉树则没和李臻定下过任何约定，恐怕不会有多么长久。
所以她忍不住试探着说：“我上次问小臻她会不会回来，她说现在确定不了，接下来还要去其他国家的大使馆见习，搞不好就留在哪里安家了。”
沈嘉树虽然没表情，但语气尖锐地立即追问：“她要和谁安家？”
“你听没听人说话啊，是说有这个可能！”景毓秀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她呀！”
“我以什么身份问她这种问题。”沈嘉树不带一点疑问意味地说着，站起身走了。
有时他也觉得这才是留给他真正的惩罚，罚他把李臻经受过的煎熬十二分地体验一遍。
可他越感到痛苦，就越无法接受李臻将从自己的未来里消失。
现在他不想写封无关痛痒的信，他想拎起行李箱追到她身边。
但他并没有走。
虽然平时他也就是个混吃混喝的纨绔子弟，但最近也感受得到自家商会处在困难时期。越来越多外资企业驻扎进来，本土商号被挤掉很大一部分市场，尤其主营服装的商号，用料不如外国的便宜，设计不如外国的新颖，好几家都连着几个月亏损了，天天都有人登门求助，其中不乏希望商会牵头请外国人投资入股的老板。
沈嘉树的父亲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念，坚决不肯同意引狼入室，所以有不少人转而来找沈嘉树，期待他这样的年轻人能拿出新思维来对抗时代浪潮。
很可惜，沈嘉树即便不像父亲那样古板，也从李臻嘴里听过不少洋鬼子们的事迹，从她竭力中肯的评价里，能感受到她也不十分赞同把身家性命交到外国人手里。
他父亲倒是很意外他能和自己达成一致，还以为儿子为了有朝一日继承家业一直在努力地审时度势，从此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隔三差五把他叫回家里传授宝贵经验。
沈嘉树并不真的想接手商会，但这是他逃避胡思乱想的好去处。
换句话说，不是商会需要他他才走不开，而是害怕见到李臻却遭遇冷眼才不想走。
唯一一点坏处，就是在家里要被母亲盘查感情状况，并逼问他何时娶妻。
“你最近也不再追着夜总会那个歌女了，是终于收心了吧？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既然收心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找个好人家的姑娘成亲呀？都说先成家再立业，你一天不娶妻，你爹和我都一天不放心！”
父亲躲在报纸后面幽幽地泼冷水：“我可没有，他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