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身法?!”我惊叫失声。
陈婆点点头,“双身法,是密宗才有的修行方法。绝不是一男一女一起共修就叫双身法!甚至有人用木头雕刻一男一女作拥抱的形相,放在桌上供奉、礼拜,认为那就是修双身法,更有人把男女关系当作双身法,那真是对佛门的极度污蔑!”
我没有做声。确实。近年来有一些所谓西藏法王、仁波切到来,热络了一段时间,为什么现在都沉寂下来了?双身法已沦于外道或以下流的方式来看待。
听陈婆这么一说,我才明白。
她继续说,“法身是以智慧、精神而言,色身是以物质体而言。精神是以智慧,物质就是臭皮囊,人人都具备此双身。双身法以善恶作分别。人往往带着无始以来的业来到人间受报,通常是恶业多于善业,因此受苦的机会总比享乐的机会多。经典上记载,业障重的人,往往生长在偏远地区,贫穷的环境。西藏在中国版图上,是处于西南边远的地区,也是贫穷落后的地方,以佛法的’业’的理念来看,就是偏于恶业,需要承受恶业,修行善业,这是密宗袪恶修善的方法。所以双身法绝不是时下信口雌黄或下流的行为表现,那些说法不但不是佛法,反而是谤佛谤法的行为。双身法,是不以此生之苦为苦。此生,如果你相貌丑陋,家境贫寒,疾病缠身,说明你偏于恶业,也就是说,你的前世曾经做过错事,需要此生来修善偿还。”
她说完这一大堆话,似乎累得不行,气喘连连,而且面色十分灰暗。
“陈奶奶,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犹豫着问道。
她摆摆手,眼珠子一轮,有气无力道,“不休息……丫头,我老婆子这一生,相貌丑陋,生在极苦之地,经历了最最动荡的若干岁月,到老都是孤苦无依一个人。这,就是我前世、甚至前前世……色身造业太多导致的,注定了由我此生自己来偿还。某一世里,我曾经对你做过很过分的事情,所以今生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在补偿。但是你父母亲和珂儿,你没发觉么?他们对你的好,是不求自身善或者恶的。他们视此为使命,这就是他们突破善恶的表现。”
陈婆这段话,亦即是说:很多人做好事,认为是在行善,为后人积福;功德再大,也还是色身的事情。但有很多人做好事,没有目的,不以此为行善,甚至连“善”这个字都不必提起。这个人,就已经超越了色身,直抵他自己的法身。
这样的人,和佛的本意,就已经相去不远。
——某一世里,我曾经对你做过很过分的事情,所以今生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在补偿。
难怪,我每次和陈婆对视的时候,感觉她总藏着什么似的!
“但是,”我喃喃道,“父母亲和珂儿,究竟为何要以保护我为使命?”
陈婆点点头,“问得好。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这缘分从头就注定,注定他们一定要这样做。因为你是他们的业障,说白了,他们欠你的。你的存在,就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这和父母为什么会有小孩、以及为什么对小孩有种使命般的’好’!”
到这一刻,岂止是惊叫——我简直快要失去平衡而跌倒!
还记得我对王树华叔叔说过的话吗?
——从前有个人,他一直想要个孩子,娶了几房老婆都没用。他就去求佛,他问:“佛啊,为什么我没有孩子?”佛说:“你不欠人,人不欠你,何来子嗣?”
为人父母这件事,就是一件既还债、又造福的事情,所以父母既要承受孩子带来的苦恼和压力,又能享受到极大的快乐。
这道理,我很早就明白。只是没想到背后的道理如此深厚!
“你的法身,一直都在自己的结界里,丫头。还记得那次碰到罗睺王之后你去过奇怪的地方吗?那是你法身所在地。你的色身倒在校园里,没有消失;你的法身也一直在自己的结界里,没有离开。只是你色身死去的时候,灵魂经由血遁,回到了法身那里。所以那是第一次你的色身看见了自己的法身。色身不停转世,可是你看,珂儿是不会变的,她永远是得道成仙时候的那个年纪轻轻的模样。”
陈婆继续说下去,“你因为父母亲的结合而诞生,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因为你将要诞生,所以他们才结合。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惊人的事情。”
这。才。到。第。二。件。啊。啊。啊。
我深深呼吸一下。
要死了。
我觉得第二件事情肯定比第一件更烧脑。
只听得陈婆说道,“你的父母,还有我,负责供奉你的色身;珂儿,负责护佑你的法身。所以一旦你死去,我们都会受牵连,都会因你而改变。你被罗睺王打死那一次,你的色身死了,与此同时,你的父母还有我,都感应到了,都有一种’再也活不下去’的窒息感。很多家庭,只要孩子不在了,整个家庭就此崩塌,都是相同逻辑。”
我回想那天的“罗睺覆障”,回想那天的“鬼兵”,回想那天看到在烈火中被焚烧的爸爸妈妈,眼前一黑。
原来,是幻觉,也不是幻觉。
如果我真的死了,只怕爸爸妈妈所承受的痛苦,更甚于在烈火中被焚烧吧!
过了一会儿,陈婆才缓缓道,“所幸,那一次你被救了回来,起死回生。但是,几天前,发生了一件比那一次更严重的事故。”
呼吸停止了。心跳停止了。
我已经呆若木鸡。
然后在呆若木鸡的情形下,听到了如下陈述。
“你的法身和色身受到了双重攻击。丫头,如果你真的变成了魔,倒还好办,因为你的力量还在。但是在阴差阳错间,你的法力被归零。所以,我也好,你的父母也好,身心都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丫头,你的父母,我,珂儿——我们几个,都因为业障未消而恩主已不在——有法力者,法力尽失;无法力者,落那落迦无间地狱里去了。”
耳朵在嗡嗡作响。
耳鸣。
且半晌都没有停止。
我眼睁睁看着陈婆的嘴,耳朵里像有一万只蜜蜂在飞舞。
什么?陈婆说了什么?
——有法力者,法力尽失;无法力者,那落迦无间地狱里去了。
有法力者……法力尽失……无法力者……那落迦无间地狱……无间地狱……地狱……那落迦……
如果不是熟谙佛典,如果不是分别听珂儿和洛洛提起过这个词,我此刻恐怕都会以为陈婆是在跟我开玩笑。
为什么……
为什么……
陈婆微微垂下头,轻声道,“至于为什么,就相关我要给你说的第三件事了丫头。”
对……
还有第三件……
我呆滞地望着她,不晓得该说什么。
陈婆的头垂得更低了,低到我已经看不到她的嘴形。
“丫头……其实今天这一切,有一个人早就算出来并且警告过我。但是,我没有告诉你父母,也没有告诉珂儿——没有告诉他们,你不能去看公孙大娘舞剑。如果你按时回到这里,一切都会平静如常。”
我喃喃道,“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陈婆鼻息里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不是……丫头……你这一念之差,并不是去看公孙大娘舞剑。你这一念,就是动情之念。从你对公孙佳人动情那一刻开始;不,从你和良之间暗生情愫开始,你就已经落入彀中……”
即使我已呆若木鸡,闻言依旧如遭雷蚩!
我和良……暗生情愫……么?!
好像……好像……
我的眼睛没有流泪,心里的泪却已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好像是真的……
我不是真的想看佳人!我是舍不得良!我不是想离开唐朝!而是一切都被良说中,我像偷了情被抓包还害得原配身受重伤!
陈婆喃喃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个人说,你十七岁那年,会爱上一个男人。这是你生命中第一个劫难。很难渡过去,因为这个劫难是一个很大的连环劫。”
我会爱上一个男人啊……是良么?
公孙佳人说过:良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良究竟是谁,是妖是魔是佛是道?!却爱上了他!没错,不自觉之间!
甚至因为他,我打开了心防,单方面对公孙佳人初尝苦恋的滋味!
我攥住心口,心痛难当。
陈婆微微摇头,“我不会原谅良的……没有他的邀请,你不会落入魔族做筹划的唐朝结界里去。他说你管闲事,其实,他才真的是管闲事。而且,他是有目的的在管闲事,是为他自己累积德行。说起来,你被他蒙蔽了。所以他道行全丢,也是咎由自取……我死都不会原谅他……”
过一会儿,她又说道,“可是在这一切之外,我又是最自私的那一个。我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不警告你父母和珂儿?因为私底下,我也希望你留在唐朝……”
她抬起头来,再次和我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