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流过我的心，疼痛之余，又爱又恨的纠结，再次脉冲一般激荡着我的心扉。
“这就是第三件事情，丫头，”陈婆慢慢的，有气无力的，一字一顿道，“我手把手教你密宗真言手印心法，内心希望，某一天你若色身死去，法身与功力会全部为我空派所用……所以你若留在唐朝，对于2007年而言，你的色身已死，在韦驮尊者、阿难尊者、罗睺罗三位尊者点化下，法身也迟早会归附空派……我一直这样希望着，直到现在，方知大错特错……”
我艰难的呼吸着，一下一下。
这。就是。为什么。
我总觉得，陈婆给我接生、护佑我、教我功夫之余，有着其他什么目的一样。
她的目的，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所谓的“空”派，最终都害得我家破人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我才略略挪动一下发麻的双腿，轻轻道，“那么，我眼睛看到的这些家具，不是因为我恢复了天眼能够看到。而是——你失去了控制结界的法力对吧。”
陈婆点一下头。
“珂儿虽然法力尽失，至少还没有死，对吧？”我又问。
她又点一下头。
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哭，“但是，怎么把我爸爸妈妈从那落迦无间地狱救回来呢？”
陈婆想了想，终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第一步，是要把你的法力找回来。丫头，你父母走之前，留了一句话给你。”
“什么？”
“莫记仇，向前走。”
天哪。
我仿佛鼻子上正中一拳，痛得眼冒金星，酸得几乎流泪。
爸爸。妈妈。
“他们让我转告你这句话，还把家里弄得就像他们只是下楼散步一样自然。他们不想让你太难过。他们觉得宁愿骗你他们是失踪了，至少还有希望在你心里。可是丫头，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人……”
陈婆说到这里，像是睡着了一样，头微微点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陈奶奶？”我叫她，“你累了吗？”
陈婆猛然抬一下头，嘴角依旧紧绷着，一脸茫然。
过半晌，才摇头道，“不累。我很好。心里太多秘密，说出来，我反倒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丫头，真难为人啊，我可是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啊……呵呵……”
她忽然笑起来，声音苍老干哑，吓我一跳。
我艰难地问，“最后一个问题，陈奶奶：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
“那个预言我十七岁将遇到劫难的人，是谁？”
陈婆朝地上努努嘴。
我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地上那个物件上去。
那个物件？
就是陈婆说“有三件惊人的事情”要告诉我，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来的那只木偶！
那个对打咏春拳的小人儿！
好久不见了，它还是那么可爱，散发着木头的柔和光辉。
“丫头，想必你现在已经猜得到，这个木偶，是利用《鲁班经》所授原理做出来的吧。这只木偶的主人，就是预言的人。”陈婆说着，看看我的眼神，“不……不是琴树海。你大伯只是替人保管而已。丫头，允许我保留最后一个秘密吧。总有一天，你会遇到这个人。遇到他的那天，也许你的爸爸妈妈也就能够救回来了……”
说着，她的脑袋垂得更狠，背上像压了千斤似的，再也伸展不开。
饶是如此，她还是给木偶拧好发条，小人儿就在我们俩之间的坐垫上嗒嗒嗒对打起来。阳光从窗口斜斜投射进来，光影之间，墙上的辉煌唐卡变成了小人儿的背景，地上的靛蓝坐垫变成了原野。大千世界里，只剩这两个心无旁骛，你一招我一式对打的木头人。
很苍凉。我甚至觉得，这就是我和陈婆。我和良。我和公孙佳人。
从前都是陌生人。却有千丝万缕的缘由，注定要认识。要在这大千世界里，你一招我一式地对打一番。
我们静静地看完了一轮。
小人儿停了下来，周边一片宁静。
陈婆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陈奶奶？”
说了这一箩筐话，总算还是累得睡着了吧。
我站起身，轻轻抱着她的背，“陈奶奶，你躺下——”
啊！
不要！
她的头，没有力气的倒向我的手臂！苍白的头发不知何时失去了光彩！她总是穿着旧旧的、但很干净甚至散发着肥皂香气的布衫，这一刻，香气也已散去！
不管爱，与恨，像母亲一样给予我生命，也给予我能量的陈婆！
我抱着她，抱得紧紧的，没有办法动弹！
没有办法动弹！
陈婆！
难道你？？！！
我浑身都开始发抖，抖得像筛糠一样，却还是没有办法放开她的身体！她身体的余温，就是我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勇气呀！
“陈奶奶，陈奶奶……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
我试图将她扶正，乞望她在坐正的一刹那忽然对我说话，“傻丫头，我只是睡着了……”
可是不！
她瞬间朝一旁倒去。
双目紧闭。面如死灰。
不，不是“如”，就是死灰。
我没有力气抓牢她。她就这样倒在了我的脚边。像睡着一样安详的，死掉了。
“陈奶奶……”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啊，天旋地转。
你怎么能够就这样离开！
我虽看到了你的疲倦，却哪里想到，这就是你生命的终结！
不可以，不可以！
陈婆！你不可以死！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没有结束！你醒过来，恩怨情仇什么的，让我一个人怎么承载啊？？？！！！
可是，无论我怎么难过、诧异、揪心，陈婆的身体，已经无声无息，沉重的躺在坐垫上。
她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