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伴随着一阵欢快的音乐，一个五米高的小型火箭喷着火焰降落下来，停滞两秒后“砰咚”一声落在地上。
韩阳烈走上前，按下按钮：一块金属板猛地掀开，里面落出来一把铁铲。“这就是我们每次补充装备的方式，菜鸟。”他指指火箭另外几个侧面：“【快递火箭】上一共有四个储存库，你去把另外三个找到；抓紧时间，火箭只会停留一分钟。”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欢快的音乐依旧在演奏。
顾凯绕道另一边，摸索着按下硬邦邦的按钮：一把黄色手电落下来。他接连开启储存舱，就像圣诞节的小孩打开圣诞袜一样有些兴奋；不过后者已经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了，而顾凯则完全不知道会有什么新装备，来更好地辅助搜寻工作。
听上去，怎么有点可怜而“地狱”呢……
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后两个储存舱掉下来的是又一把黄色手电和两个平平无奇的对讲机。“看你一脸失望啊，菜鸟。”韩阳烈走过来，拾起对讲机，“我们获取装备的唯一途径便是通过达成的指标数目，在终端机上换取；换言之，已达成的指标就是赚的‘钱’，装备对应的指标数目就是‘价格’，换取等同于‘购买’。”他突然露出有些心酸的笑容，“所以，你灵光的脑袋应该明白里面的利益关系了吧？”
不用韩阳烈提醒，顾凯也发现了：“所以，我们想要装备就必须努力达到指标；达到更高的指标我们就能换取更好更多的装备，有了这个前提我们就能达到更高的指标……”他也无奈笑笑，“真是一个残酷而无法打破的恶性循环。”
面前的火箭储存舱自动合上，两人赶紧后退；火箭底部喷射出火焰，迅速飞向漆黑的太空，化为光点消失在未知的宇宙，只留下两人面前的地面上被灼烧过的痕迹。
“看来你无意间又猜到了一件事。”韩阳烈继续着刚刚的话题，好像快递火箭的起飞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每当我们达成一个周期的指标，公司就会增加下一个周期的指标数目。所以啊，菜鸟，做好准备吧。”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向不远处的飞船走去。
四人此时仍在致命公司。顾凯小跑跟上他，突然想起个重要问题：“补给品呢？也是通过快递火箭？”
韩阳烈回头看看他，第一次有点犹豫：“额，我是不想让你亲眼看到……不过既然你都提出来了，就来看看吧，反正早晚都得知道。”他原地转身带着顾凯朝方槽走去。“欸？”顾凯心里隐隐不安，不会真是自己猜的那样吧……
韩阳烈敲击了三下铃铛，便收回手；过了一分钟，里面的小门开启。顾凯下意识地后退，却意识到这次没有凯金这家伙捣乱。两只触手伸出来，把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和四个氧气瓶放好，老实地缩了回去。包裹和黄色钢瓶上明显有着黏液的痕迹。
“唔……”顾凯感觉胃里有些翻江倒海，要把早上吃的东西吐出来了……“你拿两个氧气瓶吧，菜鸟。”韩阳烈司空见惯地搬起包裹和另外两个氧气瓶，这种情况他已经见过九次了。顾凯忍着恶心，拿起剩下的钢瓶，黏糊糊的感觉透过手套传递进来，让他后背鸡皮疙瘩掉一地。
“回来啦，怎么这么慢。”进入船舱，凯金接过氧气瓶放在角落，那里还堆着这三天他们吃完食物的包装袋和上次交货时用过的氧气瓶。“你和欧子豪去把【人为废品】上交。不要太着急，按两下再等30秒就行。”凯金比个OK手势，和欧子豪一起抬起红色饮料筐走下飞船。
韩阳烈蹲下来，开始撕开包裹把里面的补给品仔细放进矮木柜；顾凯在一旁的床上无所事事地坐下，感觉眼前这位队长的动作就像个敬业的保姆一样……他被自己的幻想逗笑了，咳嗽两声控制住表情：“对了烈哥，你们之前的搜寻周期里没积攒下一些完成的指标吗？”按照他们的资历来看，不可能没有一点准备吧？飞船内目前有的工具就这几样，也没见他们换取或是拿出什么新装备
“那是因为之前的完成指标都被消耗完了。”韩阳烈头也不抬地回答，“大概从第五届开始，没有一个新人撑过第一个完整的周期；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捡到什么废弃物，队伍里相当于直接少了个人。”他停下动作，看看飞船外：“每次第四天不到我们就得回到公司，因为少个人搜寻行动也就进行不下去了。上交尸体、补充装备、接纳新人，这一套流程我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他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无奈。
“就这样慢慢的，积攒下的完成指标被消耗。等到你进入队伍的那一天时，指标已经只剩不到20了。”韩阳烈耸耸肩，将空包裹揉成一团。
“但即使这样，你们第一天还是带着我熟悉【实验】这颗星球。”顾凯笑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啊哈，但我成功活过了首个周期，也算是迈出了比较成功的第一步吧。”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就心中一沉：第一个周期……未来还有无数个周期等着他，不断消磨着他的意志力，直至死亡。
“确实很成功的一步呢！”充满力量的大嗓门响起，凯金和欧子豪回来了。他放下空空的饮料筐，瞬间坐到顾凯身边：“作为新人，在我的见识里你已经很厉害了，顾老弟。”说着就又用粗壮的手臂勒住他的脖子，“不要太有心理负担，总有一天你会成长为和我们一样的老员工！”他洪亮的嗓门就在顾凯耳边，差点没给他整出耳鸣。好家伙，这就是金家人一生一次的闪现吗？
他放弃了挣扎，无力地点点头让凯金闭嘴。
“那咱们就离开吧，反正今天是休息日。”韩阳烈推动操纵杆，液压门自动关上了。飞船起飞的震动传递进来，顾凯注意到欧子豪在放了补给的矮木柜前蹲下，手指抚摸着胸前悬挂的圆环：“感谢交易的正常进行。但与恶魔交换不是我等本心，只是为了维持肉体和精神的稳定，让我等能活到弥补罪孽的那一天。”他虔诚地说完，站起身回到了自己最常待的木柜旁。
“恶魔？罪孽？”顾凯面对这几个词摸不着头脑，小声地自言自语。
凯金凑到他耳边，罕见地低语道：“你也听到了？子豪他每次都会这样，包括每天从飞船出发、清点废品以及离开搜寻的星球时，他好像也会絮絮叨叨上几句，内容还不一样。”他看看欧子豪的方向，语气和眼神并无恶意，“可能，他也有自己的信仰吧。”
“他这样，你们就不担心吗？”“从我俩共事来看，他的能力也很好，没有因为自己的信仰做出什么出格行为；他本人除了沉默寡言，精神方面也没问题。”凯金无奈地耸耸肩，似乎觉得自己也管不了这么多。“我觉得，简单的信仰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成为一种精神支柱；在这份工作里，能有个支柱何尝不是种幸运？”
顾凯没有说话，点点头。
不，没那么轻松，他的信仰可一点也不简单。出发进行搜寻行动时，他说道“愿无上的神，宽恕我们的亵渎”；而面对致命公司分发的补给，他提到“与恶魔交易”、“弥补罪孽“，但却依旧对这场交易表达了感谢。
顾凯能感受到，他似乎是一个虔诚、矛盾而又可悲的信徒。
飞船的轰鸣声中，欧子豪依旧低着头，任凭长发遮住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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